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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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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斐先到了主院,得知云堡主在书房理事,只得又转而去了书房,一路上,他隐约觉出遇到的从人、侍女、护卫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异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难道在刚过去的一天中,云堡又发生了什么新情况?

云倾刚处理了几件日常琐事,得知唐客卿来求见,不由得诧异起来,他本以为,就凭唐斐昨晚那副发烧、说胡话,病来如山倒的模样,少说也得躺个三五日才敢出门吹风,想不到仅仅相隔几个时辰,此人就浑若无事地出现了。

“唐先生身体欠安,应该在房里好生将养才是。”他让侍女端上一杯清茶,“可是有什么急事?若非机密,让人代传也是一样的。”

唐斐看了他一眼,不知何故,总觉得云倾今天的口吻过于客气,透出一丝疏离。大概因为一夜未眠,脸色并不是很好,有些苍白,比起才因为疗伤折腾得七荤八素的自己似乎也没强出多少。

“多承堡主关怀,已经不妨事了。”他咳了一声,想到按从人所说,云倾不仅照料汤药,还寸步不离地陪了自己一整夜,莫名地也生出了几分窘然,“还是堡里的正事要紧。”

云倾:“……”他没有关怀,只是迫不得已,相比与唐客卿谈正事,更希望独自清净一会儿。想起心怀不轨的厉行舟和祸事不断的云向隅,又是一阵心烦。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刻,不约而同地将心里复杂又不着边际的思绪压下去,尽力把话题转到较为务实的方面。

“听说你昨天来找过我,是为了应对雁形门?”唐斐到,“厉行舟来者不善,堡主打算怎么对付那帮鼠辈?”

云倾默默地想,雁形门固然惹人厌,但云堡的客卿被鼠辈随手一掌旧打得身受内伤、昏迷一宿,好像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情况有些乱,”他说道,“向隅的确有把柄捏在厉行舟手里。”反正唐斐对云堡何万花谷之间的仇怨早已知情,他也不讳言,将云向隅多年来暗中收养廖青桓遗腹子的事简略地述说一遍,“旁观者清,这件事来得突然,你怎么看?”

“一个七八岁的病弱小孩子能济得什么事,不值得放在心上。”唐斐评价道,见云堡主神情转冷,又调整了一下语气,“看来太重兄弟情谊,也不见得是好事。若是只论云舵主犯下的过失,不管是被查实的、揭发的、尚未定论的,如何处置都是云堡的内务,有门规可依,由堡主定夺,在下没什么可置喙的。不过么……”

他顿了一下:“我最感兴趣的是,雁形门此来究竟想做什么。厉行舟劳师动众,带着一干门下跑来苍山,又是买卖契书,又是别有隐情,还拉了一伙江湖同党壮声势?闹得沸沸扬扬,难道当真是为了讨要木材或银两?”

云倾没有立即回答,这也是他尚未想通的一点。雁形门是沧州当地的一个小门派,论实力、规模、声望,与云堡相去甚远,厉行舟总不会以为凭着一篇尚不知真假的言语和一些手下,就能在苍山讨得了好。事出蹊跷,又涉及宿仇死敌,云堡完全可以直接翻脸,即使退上一步,自己当真碍于面子交付木料或给予补偿,双方的梁子也结下了,雁形门今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如果说之前,厉行舟是与柳无影合谋暗算涿州分舵的话,而今柳无影死于非命,万花谷不复存在,雁形门不老老实实认栽,来上这么一出是何用意?”

“既无胜算,又得不偿失。”他说道,“雁形门过于张扬,到似有恃无恐。”

“万花谷倒了,厉行舟也未必旧没有靠山。”唐斐道,“不是还有密宗门么?按理说你在中元决战取胜,云堡理应风平浪静才是,然而近段时间意外接二连三,树欲静而风不止,而且越来越像是妖风,实在很有意思。”

他看着云倾微蹙的眉心:“我之前就想过,柳无影失踪多年,再出现时崛起得太快,手段邪门不说,财力也过于丰厚。与其说他是与西域密宗门合作、获取支持,倒更像密宗门刻意安放在中原的一颗棋子。既然万花谷能成为他们的爪牙,雁形门又何尝不能,只是隐藏得深一些罢了。”

西域密宗门多年来隐匿不出,仿佛已不再肖想反扑,但实际上,或许无时无刻不在觊觎和谋划,要报昔年被合攻围剿的仇怨,更要卷土重来,实现野心。

云堡是剑宗名门,苍山地形险要,可说由北方侵入中原武林的门户要冲,密宗门将目标锁定于此,企图将势力扩展到苍山地界,是完全可能的,只是柳无影之死何周信暴露两件事打乱了原先步骤,,不得不另作安排。

云倾心头震动,他突然意识到,从开始清查内鬼起,自己耽于往事,心神被云向隅身上不断增加的疑点所影响,确然是当局者迷了,想不到,看似漫不经意的唐斐,却能对局势给出如此冷静清析的分析。再思及厉行舟接任门主后的种种作为,行商贸易,财源广进,四处结交,看似是为了求财,会不会背后还有着更深的图谋?

他问道:“依你之见,厉行舟的意图是什么?试探虚实?”

“有可能,但想来不止是投石问路这么简单。”唐斐道,“这位厉门主可是个少有的热心人。云堡正在自查,要肃清内奸,云舵主刚回山请罪,他就不迟不早,赶在这个档口上门拜会,有意无意地将云舵主与柳无影之间的关联抖落出来。堡主不是要查内奸么,他正好帮忙坐实罪状,不是举棋不定么,他帮着下定决心。”

云倾缄默不语,若有所思。之前他并未朝这个方向多想,厉行舟口口声声,三句不离木料生意,云向隅被重处,对雁形门似乎也无益处,然而现在,顺着唐斐的话思索下去,心里却生出一股寒意。构陷云向隅,厉行舟本人虽不见得能落下好处,但是或许,仍然会有人从中获益。

唐斐见他神情渐转凝重,也不再兜圈子:“周信被灭口之后,人人都知道堡里至少还潜伏着一名内奸,堡主固然坐立难安,势必要将其找出来清除掉。那名奸细怕也是终日惶惶。倘若旧这样任由彻查下去,纵然藏得了一时,难保有一天不会漏出狐狸尾巴。当然,他可以选择脱身逃走,可是已然经营日久,统统放弃委实不甘心,背后布局的密宗门多半也不会答应。”

他稍稍停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是那名奸细,最好的办法便是尽快推一个替罪羊出来,转移注意,堡主不可能没完没了地查下去,只要能对自己和众下属有个交代,这一劫自然也就避过去了。顶缸的人选本来不好找,偏偏向隅舵主各方面条件都适合,又不懂收敛,身上把柄、漏子一大堆,简直就是个活靶子,于是么……”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然,这些仅限推测,是否采纳,还得堡主自己判断。”

她本来没兴趣替云向隅开脱,但是这位涿州舵主性格高傲,脾气冷硬,又不擅隐藏情绪,除非自己看走了眼,此人其实是个远超常人的做戏高手,否则实在难以胜任内奸这种高难度工作。而且,或许是治疗内伤有了进境,这种久违的强敌在侧、伺机而动的危险感觉,难得地令他起了争胜之念,直欲将藏在暗处的敌手揪出来,与厉行舟一并收拾,才符合唐前掌门睚眦必报的本性。

云倾凝神思索,他的确觉得整件事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设若云向隅是内奸,至少不该因为养子生病或中毒,就奔走得焦头烂额,最最起码,要找柳无影解毒也用不着求着厉行舟当什么中间人,还签下那纸离谱的契书,弄得不可收拾。

到目前为止,云向隅承认了亏空银两,承认私下收养了那个叫郑延佑的男童,其他仍然闷不吭声,却始终坚持自己没有杀周信,也从未暗中通敌。但情势于他极为不利,嫌疑如此之重,不是单凭一些疑点就能打消。除了郑延佑的存在,云向隅通过周信盗用堡中的印信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沉吟了一会儿:“倘若情况如你猜测,是堡中内贼串通了雁形门,企图来个祸水东引,这番设计虽然巧妙,其中却有一个破绽:向隅不是傻子,不会甘愿替真正的内奸顶罪,随着事态发展,他总会开口。”

唐斐点头道:“我其实也觉得,要解开症结,还需着落在云舵主身上。对于嫁祸之人,到了眼下地步,嫌疑、罪状、气氛都已具备,当务之急就是将这唯一的破绽堵上。而在云舵主自身,既已陷入嫌疑之地,难以洗脱,何不赌上一赌?或许尚可争得一线转机。”

两人相视一眼,目光交汇,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云倾淡淡道:“那就如你所言,引蛇出洞,且看结果如何。”最后一字落下时,他眼中闪过一抹清凛的光彩,如同寒夜里的星辉。

唐客卿在堡主的书房里逗留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告辞离开,回去接着养病。柔云目送他穿着蓝布棉袍的背影消失,回身进书房添茶,就见到云倾坐在书案后,不知在想着什么,唇角竟噙着一丝笑意。她心里不免讶异,自从堡里接二连三出现状况,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公子这样放松的神情了,难不成……她绝不是爱乱想的人,但是,实在很难不去联想正在悄悄流传的某些八卦。

茶水注入杯盏的轻微声响令云倾回过神,也没注意贴身侍女略显古怪的表情,径直吩咐:“去一趟管事房,请楚总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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