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elheight9.8：……Suga xi是不是发错了？

heelheight9.8：你不需要睡眠的吗？」

闵玧其醒来时盯着那条消息足足十秒。

“阿西……”他猛地从沙发床弹起来，指尖在发送窗口上悬了又悬，最终还是泄了气。

事已至此，说啥都没用了。

闵玧其清了清嗓子，按下说话键半天一句话都没录又松开。光标在对话框闪烁，慢吞吞地变成一句：“不好意思，给制作人传文件时手滑了。”

「heelheight9.8：睡醒了？你们做音乐的作息真不健康。」

闵玧其盯着那条消息，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天才的实验室连窗户都省略掉，终日不见阳光，只靠墙上挂钟掰时间流逝。

LA现在几点？不对，删掉。你在上班吗？不对，删掉。嗯。更不对，继续删掉。最后只有几个字：“习惯了。”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

「heelheight9.8：这个习惯可不太好:）

heelheight9.8：伤身高。」

闵玧其噎了一下，下意识挺直了背，左肩却传来一阵刺痛，让他不得不又缩了回去。

“我还在长。”发完他就后悔了，这辩解听起来像极了青春期的小男生，要填补漏洞，“这是经验之谈吗？”

「heelheight9.8：我这个身高很正常的。」

“我净身高174。”发送完闵玧其就把手机塞进沙发缝，逃避可耻但有用。

手机的震动隔着厚实的沙发都传播到空气里，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三秒才伸手去掏那个烫手山芋。

「heelheight9.8：厉害，比我高4cm呢。」

“加上了鞋跟所以差距4cm吗？小心你的脚踝。”发完这条他立刻后悔了，这话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heelheight9.8：被你发现了（鬼脸）

heelheight9.8：你也要注意你的肩膀哦。

heelheight9.8：你去看医生了吗？」

闵玧其手一抖，刚冲好的咖啡险些送给调音台，damn——他就知道金南俊怎么回来后不管怎么抗议都要压他去医院。

检查的结果……闵玧其想起CT片的灰白影像，左肩的疼痛第一次具象成屏幕上模糊的阴影。

“肩袖损伤二级。这里，冈上肌肌腱部分撕裂。”医生大概也就三十出头，说话却是一副老成模样，“虽然不算最严重，但需要及时治疗防止恶化，最好是——”

“保守治疗呢？”他打断道，声音比想象中更哑，“我会配合理疗的。”

诊室陷入沉默，同行的宋浩范面色不好，也没有插手闵玧其和医生的交流。

医生叹了口气，在病历本上快速写着什么：“可以，先保守治疗3个月，疼痛持续加重或出现明显关节不稳定时必须考虑手术修复。”

每半个月要来复诊，不能展臂，不能举手，不能甩臂，不能耸肩，不能跳舞，不能提推重物，不能熬夜。

他把医嘱全部犯了个遍，复诊时估计要被叨叨很久。闵玧其抬头，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一点，距离他们这次正规一辑的制作会议还有两个小时。

「heelheight9.8：检查结果如何？」

见他不回，新的信息再次传来。

很好，删掉。不好，删掉。没有问题，删掉。问题不大，删掉。

他卷在转椅里，左肩抵着冰凉的皮革，突如其来的疼痛像被装进玻璃罐的蜜蜂，混着他此刻剧烈的心跳声，一起嗡嗡作响。

医，生，说，要，手，术，我，拒，绝，了。

输入法一字一字拼写出来，摁下发送键，达摩克利斯之剑升至半空，悬于颅顶。

几乎是下一秒就到来的信息，简短得如同银妆刀。

「heelheight9.8：理由？」

理由？闵玧其苦笑。新专辑主打歌的他的part需要重录，编舞老师等着他确认动线，他们下个月底回归在即……这些理由在她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工作。”发送完他就把手机又双叒叕塞进沙发缝里，这个举动幼稚得可笑，可闵玧其实在不想面对接下来的对话。

一秒，三秒，半分钟，一分钟，审判的闸刀迟迟未落下。闵玧其盯着回到面前的手机，屏幕已经熄灭，专注的眼神似乎要把这电子砖块解剖了。

「heelheight9.8：知道了。」

没有追问，没有规劝，没有再多余的言语。

闵玧其瞬间慌了神，反复地看着那几个字，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的含义。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的指尖在屏幕上落下。

「M.Y.Genius：你可以找人监督我。」

发烫的手机砸落地毯，过载的脑袋埋进掌心。

你完了，闵玧其，你完了。

*

九月的首尔依然闷热得让人窒息，郑号锡回到练习室时，闵玧其正尝试撕开包装，这个镇痛贴的塑料袋质量过分好。

他赤裸着上身，左肩的胶布已经被汗水泡皱，反复上下的镇痛贴也把白皙的皮肤扯出一片久消不去的红印。

“我来吧。”郑号锡拿过镇痛贴，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镇痛贴要贴对位置才有用。”

闵玧其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敢多说什么，侧了身任郑号锡动手。自从上次坦白后，洪知雅再没提过他的伤势，只是94两个孩子开始严格遵照医嘱执行，盯着他敷药。

至于去医院……他们准备多时的正规一辑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成果，只能在回归期更加努力。七个人几乎同进同出，强求不来这个空闲的时间和机会，每天互相帮忙摁压拉伸都不错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郑号锡熟练地按压着镇痛贴边缘。

“还行。”闵玧其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回归行程压得他喘不过气，左肩的疼痛依然如影随形。难得一次的复诊医生告诉他，他的伤势在反复，有进一步恶化的风险。

郑号锡叹气，一如既往的嘴硬，镇痛贴准确贴上，藏在细白的皮肉之下的疼痛被冰凉镇压：“哥，等下经纪人哥送你去医院理疗。”言下之意就是不准有意见。

“没空。”闵玧其别过脸，“编曲还要改。”

“十次理疗只去一次，我要告诉知雅姐了。”

“呀！我才是你哥！”

“知雅姐是金主。”

很好，这个理由很强大，闵玧其一下子噎住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是这样的了。

金主的力量是强大的，被揉搓捶打一个小时的闵面团拿着新开的药回到公司，灯一开门一关就在实验室里发酵到第二天早上。

闵玧其是被一阵急促拍门声吵醒的，开了门，面色惨白的金南俊站在门口：“出事了。”

风暴来得猝不及防，师姐团重磅炸弹一样的新闻，诉讼，赔偿，本来只是勉强运营着的公司突然被打瘸了腿，开始举步维艰。

音源的评论区充斥着冷嘲热讽的路人，原本就评价两极分化的正规一辑销量，在这场风暴中再次雪上加霜。

公司内部的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员工辞职信一封接一封地递到人事部，股东们纷纷退股，方时赫办公室的灯没日没夜亮足一个星期。

原本就是纸糊的小船，现在已经漫了半仓的水，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会彻底沉没。

然而，对于他们七个人来说，生活还得继续，打歌签售商演，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甚至较之以往更卖力了些。

粉丝们的热情依旧，但其中夹杂着不少疑虑和担忧的眼神，大家笑容的背后都藏着恐惧。他们和她们，都害怕每次见面都会变成最后一次见面。

凌晨，公司顶楼的吸烟区，闵玧其站了半晌，才将手里皱巴巴的纸凑近火苗。“保守治疗效果不佳”的几个字被火光吞噬，然后变黑化灰，随风飘散。

风暴不会轻易过去，退缩也不是他的风格。

“咯吱——哐当！”

结束了高强度的商演依然要匆匆赶回公司练习后续曲的编舞，瘫在地板上的七个人都被楼上突如其来的金属撞击声敲麻了脑干。

唯一还有点力气的田柾国爬起来，开了门瞟两眼带回消息：“好像是搬家公司在搬东西进来。”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金南俊，这里他是最有可能知情的人。

“……可能是，股东请来的咨询公司要入驻了。”金南俊揉着突跳的太阳穴，“PD说这是最后的机会。”

小的几个不敢吱声，大的几个互看眼色，最终由懂些商业操作的金硕珍总结：“有第三方来是好事，股东在评判公司是否值得继续投资，我们做好本分就行。”

咨询团队正式入驻那天下了大雨，糟糕的天气让路况变得复杂，他们从MV拍摄现场赶到公司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原本安排好的座谈会因为他们的迟到不得不取消，方时赫只让金南俊抽空去认识一下进驻的代表们，毕竟作为队长，他需要展现出应有的礼貌和专业。

整理好自己的金南俊站在方时赫办公室门口，深呼吸了两回才举起手，敲响那扇不知道通往何方的门。

方时赫办公室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墙上挂着公司和团队的照片，桌上放着他们交的乐稿。唯一不同的是，房间里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位是穿着正装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而另一位……

“南俊，这位是我们股东FeX基金的代表，洪知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