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是哪个毛孩子叫叫嚷嚷不想上学，被爸爸揪着耳朵跟哨子成精似地拽走了。关颂皱了皱眉睁开眼，迷迷糊糊地下意识抬手遮了一下太阳。

指尖没像往常一样跃上晨光，关颂揉了揉眼睛，往阳台上看了一眼。

逆着光一道硕长的身影站在阳台上，一只手拨弄着自己养在阳台上的多肉，另一只手扣着通讯器。距离太远，关颂只依稀听见一句“麻烦了。”

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上，身上汗津津的，关颂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空调。

桌上的通讯器响了两声，他拿起来，是咖啡厅的群聊。咖啡厅几个店员年龄都还小，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这会在群里聊追星。

AAA蒙古人：瞿温玉好帅啊，好想去看他的演唱会。

夏小西：去！我也想去就是抢不到票。

背着豆浆跑：有谁想和我一起去看蓝鸟乐队的演唱会吗？蹲一个蓝精灵。

AAA蒙古人：对家你好，婉拒了。

夏小西：婉拒了。

爱吃大米饭：婉拒了。

消息冒春笋一样秃噜出来，把通讯器震得嗡嗡响。关颂扫了几眼，及时截住了话头。

关颂：我这两天有点事不来店里，你们多费些心。

群里霎时安静了，过了几秒，才老老实实地回复。

“你想去看演唱会吗？”赵铮然不知什么时候从阳台走过来，突然出声，瞧见关颂吓得一哆嗦，笑道：“我不是故意的。”

关颂瞪了他一眼，默默腹诽，不是故意的才怪。

但没和他计较，脚尖轻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alpha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我也要洗漱。”语气听起来有些打搅人的歉意，脸上的神情却自如。

关颂弯着腰在流理台下方的抽屉里翻找，头也不回地递给赵铮然一把一次性牙刷和一张包着塑料膜的毛巾。

“只有这个，凑合用吧。”关颂直起腰，打了一串手势。

“已经很好了。”赵铮然半开玩笑道：“在军队可没这么好的条件。”

近两年联邦不再有战火，也不需要打仗，赵铮然才看起来人模人样，但一打起仗，十多天不洗澡都是常事。

他的语气就是随口一提，但关颂抿起唇，心里有些不好受。

干净的镜子映照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关颂吐了一口柠檬味牙膏泡沫，抬起头看见镜子里那双装着黑色的眼瞳的眼睛弯了弯。

怎么搞得像……那什么似的。关颂挪开目光，低下头掬了一捧清水盖在脸上，三下五除二的擦了脸，逃也似地出了卫生间。

胃里空空如也，关颂踱着步走到餐厅。餐桌上林林总总放了一大堆，他仔细看了看，包子、馒头、油条、粥……还有一兜子卤蛋，冒着热气，占了大半个桌子。

这是把整个早餐店搬过来了吧。关颂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视线不经意地飘到身后赶来的人身上。

“你出去了？”关颂打手势。

“没，点了外送。”

“不喜欢吗？”赵铮然追问。

这么多东西，随意揪一个也得喜欢吧，何况关颂并非挑食的人，因而摇摇头。赵铮然没再多问，两人安静地对坐着吃早餐。

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粥，感觉胃里已经填的差不多，关颂忽而一激灵站起来。

“怎么了？”

关颂一边打手势一边偏过头去看snowy的窝，“它喂了吗？”

赵铮然拍了拍手，藏在窝里一直没动静的snowy哼哧哼哧地跑出来，蹭了蹭关颂的裤腿。

“我早上起来喂过了，它可忍不了饿，肚子一饿就要拽着我要狗粮。”赵铮然笑着揉了揉腻在关颂腿边的snowy。

关颂放下心，讪讪地坐回原位。赵铮然忽然伸手，目光捕捉到他微微睁眼地动作时又收回，提示道：“你嘴角沾了粥。”

抽纸放在赵铮然那边，关颂伸长手臂扯了两张纸巾，迅速地擦干净嘴角。又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不耐热。

“把空调打开吧。”赵铮然放下汤匙。陶瓷与瓷碗相撞的脆响吓了snowy一跳，小狗抖着耳朵窜到餐桌下，湿漉漉的鼻尖蹭过关颂的脚踝。

关颂擦脸的动作一顿，摇摇头，打手势，“不热。”

气氛忽而冷凝下去，关颂低头搅着凉透的粥，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关颂的通讯器又响起来，蓝鸟乐队演唱会倒计时的广告推送跃上屏幕，主唱站在飞船残骸上张开双臂的舞台概念图撞进视线。

"想去吗？"赵铮然把snowy抱起来，小狗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胸膛，“岑故送了我两张门票，他和他老婆没时间去。”他的声音闷在绒毛里，像是随口提起要去便利店买汽水。

关颂还在犹豫，赵铮然又说道：“我还没去看过演唱会。”他神情有些向往。

关颂这才想起他应该是没有机会去演唱会的，五年前忙着挣钱，五年后有钱了又没有时间。

但事实上，他也没去过。

只是这个事实，关颂并不想告诉赵铮然。好像不告诉他，就能够在他面前也找回一些莫须有的底气和自信，能让赵铮然觉得。

没有他，关颂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和谁较劲呢？关颂想。莫名联想到宋青如和他的某一任前任分手后，在街上遇见时紧张地抓着他东躲西藏，因为当天宋青如正连熬了几天大夜赶设计稿，容光黯淡。

“我才不要让他看到我这副样子，也太丢脸了。我得让他知道，没有他我照样过得好。”宋青如说。

现在关颂明白了宋设计师的这句话，仰了仰下巴，打手势，“好吧，正好我比较有经验。”

对面的人笑了声，勾起唇角，“好，那我就等着你带我去。”

关颂兀自神游地数着赵铮然睫毛投下的阴影，忽然发现Alpha在哼蓝鸟乐队那首《太空垃圾》，走调得像是生锈的卫星零件在碰撞。

突然震动的通讯器救了跑调的副歌。夏小西在群里刷了二十条甜品台设计图，最新消息顶着粉色猫爪头像蹦出来：老板！客人说想订蓝鸟乐队应援主题的翻糖饼干！周六签收。

关颂回了一句好，退出群消息。站起来将桌上一大堆没吃完的早点收拾好。

“下次别买这么多了。”

“下次不买这么多了。”

挥动的手势和低沉的尾音重合，关颂一愣，看着赵铮然挽起袖子将桌上的塑料袋打上结，在指尖晃了晃，“我来的时候看见楼下有一些流浪猫和流浪狗，给他们吃吧。”

他正有此意，关颂点了点头，用脚尖碰了碰在腿边打圈的snowy，不许他去抓垃圾桶里的蛋壳。

“你一会要去店里吗？”赵铮然也低下头用脚尖碰了碰snowy的尾巴，露出贴着抑制贴的腺体。

关颂摇摇头，拧着眉指了指某个麻烦而不自知的麻烦精，“我得看着你。”

不过待会他得试着做一下应援的翻糖饼干，先练练手。

alpha还算有麻烦人的自觉，凑上前说：“那我帮你打下手。”

关颂瞥了赵铮然一眼，打手势道：“你会做饼干？”

赵铮然耸耸肩，语气轻松：“我会做饭，至少不会把糖和盐搞混。”

关颂抿唇，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厨房。赵铮然跟在他身后，顺手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动作利落。

厨房里，蜜糖色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料理台上，关颂从柜子里取出面粉、黄油和糖粉，动作娴熟地开始称重。赵铮然站在一旁，目光追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需要我做什么？”赵铮然问。

关颂指了指冰箱，“把黄油拿出来，切成小块。”

赵铮然依言照做，手指灵活地将黄油切成均匀的小块，动作干净利落。关颂瞥了一眼，心里暗自惊讶——Alpha的手上功夫确实不错。

“接下来呢？”赵铮然将切好的黄油放在碗里，抬头看向关颂。

关颂打手势：“把黄油和糖粉混合，搅拌到发白。”

赵铮然拿起搅拌器，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关颂站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有些恍惚。

“这样行吗？”赵铮然停下搅拌器，抬头问道。

关颂回过神，低头检查碗里的混合物，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两人默契地配合着，厨房里只剩下搅拌器的嗡嗡声和偶尔的碗碟碰撞声。关颂将面粉过筛，倒入混合好的黄油糖粉中，赵铮然则负责将面团揉成光滑的球状。

“接下来是翻糖部分。”关颂从柜子里取出一袋糖粉和几瓶食用色素，打手势解释道：“蓝鸟乐队的应援色是深蓝和银色，我们需要调出这两种颜色。”

赵铮然点点头，接过糖粉，开始按照关颂的指示调配颜色。他的手指沾满了糖粉，偶尔抬头看向关颂，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以前做过翻糖饼干吗？”赵铮然忽然问道。

关颂摇摇头，打手势：“第一次尝试，所以得先练练手。”

赵铮然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做。”

关颂没再回应，低头专注地揉捏着翻糖面团。赵铮然站在他身旁，偶尔递过工具或材料，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snowy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厨房，蹲在角落里好奇地看着两人忙碌。关颂瞥见它，顺手丢了一小块面团过去。snowy立刻扑上去，用爪子扒拉着面团，玩得不亦乐乎。

“它倒是会找乐子。”赵铮然笑道。

关颂勾了勾唇角，继续专注于手中的翻糖面团。他将深蓝色的面团擀平，用模具压出蓝鸟乐队的标志，再用银色的糖霜勾勒出细节。赵铮然则负责将饼干胚送入烤箱，动作小心翼翼。

“时间差不多了。”赵铮然看了眼烤箱上的计时器，提醒道。

关颂点点头，示意他将饼干取出。赵铮然戴上隔热手套，打开烤箱门，一股浓郁的黄油香气扑面而来。他小心翼翼地将烤盘取出，放在料理台上。

关颂凑近检查饼干的成色，满意地点点头。刚要伸手，却被Alpha擒住手腕，柔软的湿巾细细擦过他每根手指。

"别动。"赵铮然突然俯身，鼻尖悬在他锁骨上方半寸，"你身上有..."关颂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跳一声一声大过窗外的蝉鸣。

“糖霜的味道。"Alpha闷笑着退开，捏起一块散发着奶香的饼干塞进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