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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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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她进了常青楼的里间?”

永安侯府内,刘婶正缓缓梳平老太太的额发,听见底下大公子这样一说,不由地吃了一惊,道:

“大公子做事向来谨慎,也不像小哥那般轻浮——”

元一正在堂下一侧坐着,屋里没有外人,狠狠瞪了刘婶一眼,刘婶只当没看见,自顾自说着:

“怎么会平白无故请红线姑娘去这样重要的地方?”

手中一紧,檀木齿梳便扯下老太太后脑勺两簇银白的头发,老太太“哎呦”一声哀嚎,抬起绣花鞋踹了刘婶一脚:

“瞧你这手狠的劲儿!非要把我整个脑袋扯下来不成,孙儿们没一个争气的,连手下的下人都想着要了我的老命!”

刘婶被老太太踹得急退两步,听了这话也不害怕,拍拍裤脚上前,又将老太太的额发重新细细梳起,拍着马屁瞅了瞅正在喝茶的常青,道:

“老太太哪里的话,大公子如今已将家业扩得这般大,随身回家的马车上都是一箱一箱的金子往里送,老太太还有什么好恼的?”

“还有什么好恼的?你问问他自个儿。”

刘婶目光放到常青身上,讪讪闭了嘴,又将眼神游回来。

“听说大哥已经和离了?”元一悠悠翘着两腿编草蜢,随口问道。

“是。”

“又?算上贾娘子,这都是第三个了。我且不求你往府里多添些孩子,只盼你和你家夫人携手同老,竟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等到了。”

老太太气急,白眼一阵一阵地往上翻,慌得刘婶赶忙过来掐人中。

“儿孙自有儿孙福,祖母操这些心思做什么?”常青将青玉杯放回小碟,无奈笑笑。

“就是,这不是只气着您自己了吗?我瞧着大哥一个人也挺好的,别总琢磨着娶妻了。”元一撇下草蜢头角一只草须,语气中也勾着笑。

“这哪儿行?这辈子要见不着你们两家室和睦,我下去都没法向老头子交差。”

老太太缓上一口气,没等胸口喘平气息,心里忽然一动,问道:

“该不是看上红线丫头了吧?”

“不行!”

没等常青说话,元一便丢了草蜢,忙道:

“这个不行!”

“什么不行?”常青不动声色。

“总之,红线不行。”元一重新躺回到竹编摇椅上,撂下这一句,也没再解释别的。

“我瞧着她挺好的。”常青笑了笑,剑眉轻挑,并不看元一,向老太太道:

“我听闻永宁侯府家大业大,瓷器茶叶海盐的商铺皆遍布江南,如今永宁侯已去,偌大的家产便只红线姑娘一人承担,此番回乡,就是想重拾儿时情谊,让她向我们常青楼参股两份。”

“永宁候已去?去了哪里?”老太太把着老榆木圈椅的扶手问。

“她答应了?”元一把着竹编摇椅旁的小几坐直。

常青摇摇头,道:

“她说,容她再想两日。”

“容我再想两日。”红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取出随身手帕揉了揉鼻子,鼻音微重。

“想什么想,这还有什么好想的?抓,就按照方子上写的药来抓,多少我都压着她喝下去。”红香白了红线一眼,道:

“你这病还未大好,如今赵师傅都说了,且要多用党参黄连川贝母等药调理着,药是多了些,每日捏着鼻子喝完不就好了?都多大岁数了,还有小孩子脾性不成?”

“实在太苦。”红线蹙起眉心。

“良药苦口!”

红香坚持,说着,便请赵老三就地烹好一罐乌漆嘛黑的药汤,小心翼翼盛进杯中,吹了口凉气,严词道:

“喝,现在就喝!”

“难不成你在里头下了毒?”红线嘀咕,心道上断头台喝砍头酒大概也是红香这样的气势。

“什么?”红香两眉一竖。

“太烫了,凉会儿喝。”红线偏过头去,将目光游离到医堂之外。

正值一日太阳挂得最高的时候,屋外两三簇高过膝盖的草枝抽了芽,阳光透过嫩绿的枝叶窜进枝干缝隙中,像在底下的花圃里洒了一群大大小小的金豆子。

立春已过,微微的细风里也带了一丝太阳的暖意,门外街市人烟辏集,医堂里也是来来往往忙个不停。

里头赵老三一声高喊,红香急忙忙提着裙摆过去送药材,本是要来取药的几个大爷大婶见着这场面,也提了两罐药汤风风火火往里赶。

满屋都是苦香。

红线塌着两眉朝身边的药汤瞥了一眼,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说服自己提上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转瞬又将小杯“哐当”放下,“呸”了三声。

左右张望中,正巧在柜桌上见着一壶小罐写有“白糖”两字。

罐中白糖所剩不多,统共加起来也就两勺的量,红线眼睛却像恶狼般泛了光,左右看了两下,提着小罐尽数将白糖倒进自己的药汤里。

这才弯起眉眼,又端着小杯喝了一口。

还是“呸”了三声。

“见鬼了,这药到底拿什么做的。”

暗自嘟囔,红线长长一声谓叹,心道要真把这药喝了,和上黄泉路也没什么区别了。

便朝身后望去,看不见红香一点儿背影时,一骨碌地将药汤全往花圃里倒了。

浸得刚抽出嫩芽的小枝又焉下去两寸。

“喝完了?”刚将赤色漆杯提回手中,红香猛地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红线肩膀一缩,半颗心都吓得要跳出来,转身便将小杯置于柜桌上,点点头,抚着胸口道:

“喝完了。”

“也不是很苦。”她补了一句。

红香朝花圃中浸湿的壤土望了一眼,从红线身后绕到身前,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两眼,见红线两耳飞速腾起殷红,不免疑心问道:

“外头土里的水哪来的?”

还没等红线说话,医堂中奔来一个小女孩,踮着脚尖够到柜桌上的糖罐,瞪着眼睛朝里一望,见糖罐空空如也,立时嚎开嗓子大喊:

“我不喝我不喝!没有糖我不喝!”

身侧飞速窜出来一个捧着糖葫芦的女子,眨眼间将小女孩斜抱着进了内堂。

红香眯起双眼看着红线,猜疑越发重了。

便在这时,一只骨节粗厚满是筋络的手猛地抓住红香肩膀,另一侧露出一支乌黑油润的细长烟杆。

烟气已歇,烟杆却依旧像珍宝一样攥紧在老人手里。

红香偏开一侧身子,这才让红线看到整个儿被她挡住的钱三一。

“红掌柜,你可不能不帮我啊!”

钱三一少有的哭嚎,上来便将鼻涕眼泪往红香身上擦,红香满脸厌弃,甩了甩手挽住红线,皱眉道:

“这又是哪里来的话?”

“年前我可递了单子去,红掌柜你忘了?”

钱三一使劲瞪着红香,全然没有当初在铜山寺贩卖小玩意儿的精算模样,简直是恨不得抱住红香大腿,嚎得整个医馆人尽皆知。

红线捏住掌心的指甲悄然松开,见红香整个儿心思都想在钱三一身上,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替她倒了杯热茶。

“想起来了!”

红香猛地一拍掌,豁然顿悟,道:

“年前你说看上刘婶了!”

钱三一霍地上前捂住红香嘴,吸了口凉气,道:

“小点儿声!我这老脸可还要呢!”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哭得那么大声。”

钱三一用袖子擦了擦鼻涕,脸上眉毛又是一撇,道:

“前两日染了风寒,如今还没好。”

接过红线刚沏的热茶,钱三一便朝她挤了挤眼睛,打趣儿道:

“大姑娘也在,元一那混小子呢?”

红线没说话,将递出去的热茶又从钱三一手里拿回来,径自喝了两口。

“诶,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哪儿得罪她了?”

“得了吧,想喝自己沏,我家阿姐也是大病初愈,刚喝完一喉的苦药,正要清茶润润嗓。”

“喝苦药?我才看见大姑娘把药——”

红线默不作声用手帕捂住了钱三一接下来的话,不等她说完,又状做无事般将手帕往他怀里一塞,朝红香解释道:

“有鼻涕,我替他擦擦。”

“瞧瞧,瞧瞧我家阿姐,要说菩萨都比不上她的心肠了。”红香诚心叹道: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钱三一囫囵地将手帕往自己怀里一塞,一手扯住红线的胳膊,一手扯住红香的胳膊,道:

“两位神仙,小老儿下半辈子可就全指望在你们身上了。”

这边一打听,在医馆中坐了好半天,才知道钱三一和刘婶相识多年,早已约着在乡野间买座小宅子,卖了钱三一那些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珍奇玩意儿,两人便去东市买头小牛,作伴余生。

“那些东西,你都卖了?”红线问。

钱三一点点头,叹口气道:

“余下的一顶点翠嵌珠金龙凤冠,当给铺子了。”

“当了多少银子?”

钱三一比出三个手指。

“三十两?”红线一愣,想起那日在铜山寺门口,面前这位老人敲着烟杆报出的价目,被元一回头骂了好半天。

如今看来,当日出价恐怕并没有什么诓骗一说了。

“三个铜板。”钱三一说。

果真是无商不奸。

红线险些将刚入口的茶水喷出来。

“这些都是小事,大事却在,明明说好的日子,如今我攒了这么些银子,刘婶忽地说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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