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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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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揉酸涩的眼角,红线强使自己扯着嘴角向上,向常青摇头道:

“我不喝酒。”

“不喝酒?”

常青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点点头,自己将酒盏仰头喝尽。

不染半点尘土的银灰色短靴在空出来的青石板上来来去去。

侍从和丫鬟们分守每一位客人的背后,客人只需微微抬起右手,立刻有琉璃酒盏盛满美酒,或者褪好皮的葡萄呈上。

常青替红线要了一杯清茶,又招手唤来一位身着褐衣短打的年轻人,凑到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年轻人垂着脑袋退出三步开外,忽地锐光一闪,竟从腰间抽出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割开三侧围绕的锦色绸缎。

“刺啦”撕裂的声响立时惊得众人酒意醒了几分。

红线抬头,才见绸缎破开的口子背后显露出三排足有两人高的多宝博古架。

穿钉每隔两三步将博古架分成一面小格子,小格子中间各放一只银白色的匣子,正中站着一位身着水蓝色流云纱衣的女子。

女子含笑向常青望来,见他微微点头,才轻轻拍了拍手掌,让所有丫鬟和侍从退到博古架的背后。

席中有一位客人喝得满脸通红,招手两次仍然见自己的酒盏空空如也,便瞪着前头的纱衣女子大嚷:

“哪里来的臭娘们打扰老子兴致,还不快快取酒来!”

“快别说了陈公子,你不认识她么?她可是三牍阁里的人。”身边的男子凑近他的耳边,忙道。

“老子管他什么三啊四的,今天她不给我满上酒,就别想从这里走出去!”客人依旧大喊着,随手取了池子里顺着流水飘到自己身前的酒盏,抡圆了臂膀掼在石砖地上。

酒气越发的浓了,满屋寂然。

那女子还是眉眼含笑,常青替红线又斟了一杯茶,眼神全然放在杯中缓缓升高的水面上,并不在乎席上有人说了什么。

“是好茶。”常青向红线说。

“陈宋员外家的二公子,岁十七,逾赌债三万六千二百三十一两,正元年腊月十五日,抵卖唐寅泛舟游湖图一幅,价值五万八千两,约定两月后赎回。”

“二公子,您看看是不是这幅?”

说着,女子右手高抬,抖落一幅山水笔工的长卷。

二公子“噌”地一声站起,跌退两步,使劲甩了甩自己的脑袋,等看清了那女子手里的画卷,脸色顿时由红转青,颤着两唇指向画卷,道:

“我的……是我的!”

“真要论起来,这该是陈宋陈员外的,员外当年和唐寅一见如故,相识恨晚,宿醉三天三夜,醒来后一个当即用墨条沾了美酒研墨,另一个则奋力拔下浅水中白鹅翅羽数根,惊飞满湖四处逃窜的水鸭。”

“两人哈哈大笑,乘在兴头,陈宋陈员外当即赋诗一首,被唐寅嫌弃狗屁不通,便用白鹅翅羽作了这张泛舟游湖图,是不是,二公子?”

“此中密事,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二公子脸色由青转白。

“我是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天前,陈员外发现家中这幅画卷消失不见,当即翻着白眼晕了过去,至今还没醒过来,二公子若不尽快将这画卷赎回去,恐怕大事不妙。”

二公子跌坐在地,一会儿望望前头的画卷,一会儿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喃喃道:

“银子……银子……”

“没有银子?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女人将画卷收成一轴,放在旁边侍从呈来的银色匣子中,使了个眼色。

博古架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咔哒”声响,细密得像无数只蚂蚁衔着破口的木屑试探咬合。

数百数千枚齿轮苏醒,震颤着嵌入木壁,一刹那间,每只盛放银色匣子的方格落下一块完全遮住的木板,严严实实盖住了方格的空隙。

“二公子向来是个运气极好的人,否则也不会和永安侯府的大公子交上朋友。”

女人笑了笑,轻轻拍手,所有的木板一瞬间又腾起消失,多宝博古架恢复成红线刚开始见到的模样。

“应了常青楼的邀约,今日三牍阁便是为各位客人呈上一点助兴的小礼,二公子抵出去的画卷正藏在这些匣子当中,除此以外,三牍阁还送了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放进其中,诸如金缕玉衣,长信宫灯,随侯珠,和氏璧……”

满座哗然,红线也是吃了一惊。

座下衣袍摩擦的声响连绵不断,交头接耳的私语更是此起彼伏,红线侧目看常青一眼,他却只是轻轻端着面前的酒杯,继续淡然地喝着他的酒,好像这一切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不愧同是永安侯府里的兄弟,侧目间,红线总觉得常青看起来和元一似乎大相径庭,骨子里却是一样的,好像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乎。

想起元一这个名字,红线摇了摇头。

不能再想。

便将眼神挪到面前博古架上的匣子上,心下赞叹,从这女子嘴里说出的物件名录不是材料罕有,就是做工精湛,要放在寻常铺子里,都是要被当作镇店之宝供起来的玩意儿,在这里却不过像菜市场不要的烂白菜一样寻常。

“只消十三两银子。”

纱衣女子婉婉一笑,道:

“每个匣子只用十三两银子即可买下,若客人今日运气上乘,将这些市面上价值千倍万倍的东西通通收入囊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真有那么好的事?”

“当然,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生意终归是生意,三牍阁将每个匣子定价十三两,绝不敢有任何欺瞒诓骗,匣子未开之前,其他的客人却也能喊价竞买,你买我卖,价高者得,生意场上向来如此。”

“依你这般说,若我选中匣子里是家父所得的那张泛舟游湖图,没有人和我抢,十三两银子就能带走?”

“正是如此。”

“还等什么?”陈二公子向多宝博古架上匆匆一瞥,粗算出那些能放下画卷的窄长匣子顶了天也不过二十个,即使全部买下来,也只要二百六十两,如果二百六十两能赎回自己抵出去的那幅画卷,可真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纱衣女子又是一笑,抬手指向身侧一只小格子里的银匣子,声音不算大,却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还等什么?便从这只小匣子开始吧。”

“十三两!”

“十五两!”

“三百两!”

很快,一声又一声的高喊完全盖过了池子里细细而流的水声,在女子盈盈微笑之下,博古架里一只又一只的银匣子便以不同的价钱收进客人的怀里。

买到宝贝的引来满座艳羡,买到小物件的也不过无奈一笑。

席中有一个身着布衫的年轻人出手倒是极为克制,每次只喊十三两银子,若有第二个人竞价,即刻弃买,这样用十三两银子买了六只银匣子,竟有两只银匣子装的东西价值万两。

眼看着三排博古架中,大半的格子都被竞买而空,常青还是不为所动,红线不禁微微偏头,问道:

“大公子不选一个吗?”

常青放下酒杯,摇摇头,颧骨上的棱角坚硬得仿佛被刀削过一般,等他转过脸来看向红线,才消去了一抹铁刀般的冷意,道:

“不过是助兴小把戏罢了。”

红线便将脑袋转过去,自顾自地抿了一口茶水,心道这样的宴席向来是讨好达官显贵才摆出来的样子,如今见这场中倒没几个举止像样的人,也不知道常青到底是想做什么。

才想着要不喝了这杯茶就告事回家,常青忽地开口,道:

“索性也是无聊,不如和我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就赌剩下这些木格子里,哪只银匣子能拍下最高的价钱。”

红线笑了笑,也没有推辞,随手指向角落里一只窄长的银匣子,道:

“那我选这只。”

“真是好眼光。”常青轻轻拍掌,道:

“要说这席中有谁肯舍得花大价钱买下匣子,非陈二公子不可,你选最角落里这只窄匣子,是笃定了三牍阁会在最后一刻拍卖这只匣子,而陈二公子非买不可,这样便能将价钱抬到最高,是不是?”

“不是。”红线见他这样肃然起敬地说了一通,倒有些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理由了:

“我刚刚看那只银匣子上落了一只蝴蝶。”

常青一愣,片刻后展颜大笑起来,道:

“是我浅薄。”

便也指了另一边角落里的长匣子,道:

“我选这只。”

半炷香的时间后,博古架上便只剩下三只窄长的银白匣子。

陈二公子身边满是打开的匣子,金银玉石散落一地,匕首佩剑也有几把,却独独没有他想要的那幅泛舟游湖图。

“依旧是十三两。”纱衣女子从身边侍从手里接下红线选中的那只匣子,微微含笑。

“十三两。”身着布衫的年轻人先喊出了价钱。

“十五两!”陈二公子出价。

“一百两。”席中有好事者笑了笑,见陈二公子瞪着通红的双眼望过来,只好托手求饶道:

“讨个兴头。”

“一百二十两!”陈二公子又喊。

“两百两。”另一个男子出价,道:“陈贤二,我可不怕你的瞪眼。”

“三百两。”陈二公子咬牙。

“五百两。”另一个男子轻飘飘地喊出来价钱。

寒光一闪,陈二公子忽地抽出身旁佩剑,借着尚未消散的酒意砍落身下矮椅,两步跨过,将长剑架到喊价五百两的男子颈间,划出一道血痕,道:

“五百五十两!刘三,你不要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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