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灰棕色短发的高个子男人,克卢希丝来不及思考,但她握着魔杖的手已经先一步举起,
“除你武器!”
男人挥了挥魔杖,那是一个无声的铁甲咒,她的缴械咒被轻而易举地挡开了。此时克卢希丝意识到自p己的可笑,她在与傲罗的实战中用了一个最小儿科的咒语,这带来的错误可能是致命的。
但她无法下狠手,她没有那么多仇恨,足以使她用出不可饶恕咒。而对方很明显是带着杀死她的目而来,又一个索命咒,克卢希丝勉强避开,同时放出恶咒。
“你在干什么,亚克斯利?”罗齐尔在她身后叫喊,“杀了他,别犯傻了,杀了他!”
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的确能爆发出一些潜力,当埃德加·博恩斯(她后来从卢修斯那知道他的名字)软绵绵地倒伏在地上时,克卢希丝想。
罗齐尔帮了她一把。她最终还是没能用出索命咒,而是用一个最强力的“粉身碎骨”结束了他的生命。尽管人不是她一个人杀的,可她仍感到恶心不已。
他们的战斗一直持续至傲罗的增援来到。食死徒们向后逃窜,同时释放出索命咒以求尽可能多地解决敌人。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很容易被误伤,但雷古勒斯掩护着她,他没有杀人,只是撂倒了几个食死徒。
克卢希丝忍住呕意,感觉冷汗打湿了后背,头发黏在脖子上,除了触觉之外的感受都无比模糊,整个人仿佛进入了梦中。幻影移形过后,食死徒彻底消失在韦斯特曼森林。
他们先回了冈特老宅,向伏地魔复命。所有食死徒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克卢希丝死死低着头,眼前只有自己垂下的发帘,她旁边跪着雷古勒斯,克卢希丝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脏在跳。
他们的共主坐在高背椅上,将他们环视一圈,已经有几个心理素质不够强的食死徒开始抽搐惊厥。克卢希丝的耳朵开始嗡鸣,她的眼睛发酸,可泪腺却干涸,博恩斯的尸体像闪回前咒一样在她眼前一遍遍晃过。
“你们逃跑了,为什么?”他镇静地问。
跪在最前面的卢修斯仰起头,颤抖着出声
“主人……主人,是,是傲罗的增援……我们不知道……”
伏地魔并没有看他,将那根苍白的魔杖在指尖旋转一圈。
“你向我承诺过,卢修斯。”他慢慢地说,“你说傲罗会在森林里埋伏,你说我们可以反剿他们,这是你说的话,是吗,我亲爱的卢修斯?”
“是的,是的。”卢修斯将头低下去了,他抖的比原先更厉害,“请饶恕我,主人……请……”
“看着我,卢修斯。”伏地魔说。
卢修斯再一次抬起头,他淡灰色的瞳孔睁得很大,脸上的血色缓缓褪去。
“你要为此而庆幸,卢修斯,我们没有因为你的失误而损兵折将。”他说,“作为你不履行承诺的惩罚,”
“钻心剜骨。”
克卢希丝狠狠地一抖。伏地魔察觉到了,他不再看卢修斯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克卢希丝身上。
“上前来,克卢希丝。”他轻柔地呼唤着。克卢希丝膝行着上前。
“你杀了博恩斯。”伏地魔转动着魔杖说。
“在罗齐尔的帮助下,主人。”克卢希丝谨慎地说,考虑到她未来与这些“同事”的人际关系的重要性。
伏地魔好像没听到似的,而是继续对着克卢希丝说:“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出类拔萃,尽你所能,亚克斯利,你不会后悔的。”他的红眼睛在她身上长久地停驻了一阵子。
伏地魔没有再惩罚更多人,而后来克卢希丝意识到那是他少有的心情不那么坏的时候。她在其他食死徒艳羡的目光中走出大厅,在她身后,卢修斯仍然因钻心咒的后劲仍在倒地抽搐,最后被雷古勒斯扶了起来。
克卢希丝停住,等待雷古勒斯,他走上来时,把手放在在克卢希丝肩上以示安抚。这一瞬间里,她感到那种呕吐的欲望再一次猛烈地袭来,好像她的肠子绞在了一起。
她忍着,什么也没说。雷古勒斯关切的注视也令她很恶心,没人知道为什么。她和雷古勒斯一起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因为比起阿拉明塔她宁愿和沃尔布加相处。
克卢希丝径直回了那间沃尔布加为她留出的客房。她面朝下倒在被褥上,脸深深陷进枕头里,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的眼泪流了出来,很快把枕巾给打湿了。
我的胃好痛。她无力地一遍遍思考这句话,真的很痛。我可能要吐了。
她把全副注意力都集中“我要吐了”这个预兆上,尽可能地去忽略自己在一个小时之前杀了一个人。然后她意识到这是徒劳的,她杀人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软弱,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在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这样落泪吗?想想是不可能的,她希望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有毛心脏的男巫,她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是多愁善感的人,但她现在杀人了,她可以为这件事情哭上一遍又一遍,或许直到生命的尽头。但她以后还会杀更多人的,她知道她会的。
她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那盏维多利亚时代的枝形吊灯慢慢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长毛蛛。她的眼泪依然在流,其实她并不为埃德加·博恩斯的死去而难过,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哭泣。
在幻想中,她的眼泪在床上流成一个小小的人工湖,她上下浮沉着,起先或许还浮在水面上,很快就沉了下去……
她睡着了。
雷古勒斯抬手看了看手腕上那只不显示时间的表,那是他的成人礼物,巫师的传统。现在是半夜,更深露重,他独自一人站在冈特老宅荒凉凄冷,杂草遍生的破败门口,刚刚结束一场食死徒的会议。
黑魔王的态度很奇怪,他忧心忡忡,他记得黑魔王在长桌上将状似和蔼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向他询问克卢希丝的景况,尽管语气缓和,但雷古勒斯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不寒而栗。
他明白克卢希丝再不出现的后果,他必须提醒她了,他知道克卢希丝病得严重,但黑魔王从不会在乎这个。
除此之外,还有那句话。雷古勒斯感到一阵冷风吹过后颈,眼前黑魔王那双血红的眼睛似乎还在闪动不止,伴随着游蛇一样悠长而深远的那句话在整个大厅回荡:
“在永生的路上,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走得更远……”
雷古勒斯抓紧了衣领,又一阵寒风荡过,原先站着人的荒草丛已经空无一人。
他敲响了门。原以为会是克利切来开门,但当门被开启一条缝后,他见到的人居然是克卢希丝。
“这么晚了。”克卢希丝抬眼望了望天色,“黑魔王那边有什么事?”
雷古勒斯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怎么半夜出来?”
“还好,头有点晕。”克卢希丝说,“我一直这样。我刚醒出来找点吃的。”
“我叫克利切去做点吃的。”雷古勒斯急切地说,一刻也不愿意多停留似的向厨房走去。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克卢希丝凝视着他的背影,但最终没说什么。
他们两个再一次面对面坐在桌子两头,克卢希丝切割着盘子里的炖牛舌,只加了一点胡椒和百里香——因为雷古勒斯认为不宜让病人食用熏烤和调料过多的食物。
雷古勒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但好像又没在看。克卢希丝把一小块牛舌放进嘴里,雷古勒斯把端在面前作菱形手势的手放下,说道:“你要多加小心。”
克卢希丝抬眼看着他。于是雷古勒斯就知道她刚刚也在思考这件事。
“你一个月没露面。”雷古勒斯说,“黑魔王没有说什么,因为你……”他吞掉那个冷酷的单词,以防刺激到克卢希丝,“博恩斯有功,他很看重你的能力,但不代表他不会对此有意见,你知道的,他想要对我们和我们的家族做点什么很简单,就像……”他把餐刀插进自己面前的那块牛舌,“一样简单。”
克卢希丝看着那块被扎了个对穿的牛舌,眼睑微动,但什么都没说。
“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雷古勒斯平静地作出结语,“他不会容忍的。”
克卢希丝舀了勺洋葱汤:“我知道,不会再有了。”她停顿了一下,重复道:“不会再有了。”
雷古勒斯再一次担忧地注视她,他感到克卢希丝身上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变化,那绝不是好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