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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叶公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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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瑶终于明白袁毅婚姻问题的症结所在:她父亲失势了。

自从那次重拾联系,袁毅就常在MSN上像祥林嫂一样控诉彭涛的桩桩罪状,却从未提及父亲的事,陈瑶自然也不便过问。

袁毅越来越执着于对欢场的好奇。有时正上着班,她冷不丁就发来个有关扫黄打非的新闻,或某论坛里有关声色场所描述的链接。

出于防范风险考虑,陈瑶公司连□□都不让用,换成MSN,这意味着所有聊天内容都会被公司后台监控,陈瑶只好告诫这个已近乎走火入魔的可怜人,说京信的风控肯定也能看到这些内容,上班时间还是谨慎的好。这才知道袁毅最近被频繁派到二三线城市出差,用的不是公司内网。

袁毅终于丧失对彭涛的信任,但凡出差便认定丈夫会把野女人带回家。她告诉陈瑶,每每出差回家,她一定会大扫除,把卫生间、浴缸用消毒液统统擦一遍,床单被罩也要换掉。她买了一个保险柜,把金银细软甚至护肤品和彩妆都锁了进去,生怕被不干净的人偷用。

陈瑶只听便觉疲惫不堪,不知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继续的意义。袁毅一方面心力交瘁,一方面却还为自己机关算尽避免沾染那些污秽而洋洋自得。

陈瑶数度想提醒她,现在公司开始派她干那些以前绝不会差遣的苦差事才是目前真正需要担心的。毕竟她能在投行这种炙手可热的部门待着,全靠关系,现在靠山倒了,前景委实不容乐观。但既然袁毅对此一直秘而不宣,想必也是怕丢面子,所以这些话陈瑶也不便挑明。

她跟春晖讲了袁毅的困境。春晖说要破除心魔,第一步首先要真正直面。他问陈瑶跟袁毅关系如何,如果很近,自己倒是有机会可以带袁毅去见识一下所谓的欢场。

陈瑶狐疑。春晖说自己做项目,这种场合自然也会去。

陈瑶登时起了好奇,就让春晖带自己和袁毅同往。

这是一场“公关公司”年会。春晖介绍说这家公司来头不小,坐拥京城三家顶级夜场。他因为固定找一个妈咪订房,所以会被作为优质客户邀请。

袁毅打扮的花枝招展应邀而来,她把姑娘们都当作了假想敌。陈瑶这才第一次给她介绍了春晖。袁毅估计觉得春晖和彭涛是一路货色,所以并没显出对陈瑶的羡慕,反而对春晖态度颇为轻慢。

初次经历这种场合,陈瑶如进入太虚幻境般处处觉得新奇,倒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奇就奇在不特别上。她原以为会像第一次在成都看到的那般景象,艳丽物化的女人、低俗狎戏的男人,事实上,这个年会正常的就像任何一个普通公司的年会一样,除了女员工多些。

年会是中午在京信附近一个著名四星级酒店主宴会厅举办的,场地十分开阔,且颇有趣味,层高比普通宴会厅高,四周一圈都有像剧院一样的二层包厢,宴会厅呈横向布置,前方有宽敞的舞台。现场鲜花、气球、背板……各种装饰玲琅满目、应有尽有,陈瑶暗自慨叹,自己公司的年会也没有这种排场。

春晖被安排的貌似还是主桌,除了他们仨,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个有几分面熟。陈瑶想可能也是某个基金公司或者券商有过一面之交的同行,但在这种情况下,装作相互不认识显然是最合宜的做法。

跟春晖相熟的妈咪来打招呼时,春晖倒是落落大方给彼此介绍,对方叫王璇,是经理,对方得知陈瑶是春晖的女友,脸上笑容更添几分,忙亲热地叫陈瑶嫂子。这个看起来跟陈瑶年纪相仿的王璇长着张标准的良家妇女脸,妆容很淡,着黑色制服,这点倒是跟成都的妈咪类似。

袁毅则不停好奇地东张西望,努力找寻自己和这些狐狸精之间的差距。她始终认为彭涛是被这些妖冶狐媚的坏女人勾引走的,错在她们而非他。

主持人照例先请公司领导讲话,而这位领导也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中年男子,没有幻想中的油头墨镜大花臂,衣着也是毫不出挑的深蓝色西服套装。

春晖跟陈瑶嘀咕:“这不是公司真正的大猫,而是从马仔做起来的代言人,做这种生意的背后若不是后台极硬根本没戏,有太多要摆平的关系。”

男子像所有从事服务行业的领导一样,也是从感谢客户开始,再谈本公司的业务发展,随后给员工加油鼓劲,再表彰优秀员工,最后展望未来。

春晖一直小声给陈瑶翻译领导发言:“他说的‘公司去年由于客观因素造成的业务下滑’指的是非典,那会儿大家都猫家里,没人去夜总会。”

陈瑶问:“那第三季度遭到的重创指的是什么?”

春晖笑:“严打。”

陈瑶立时联想起袁毅发给她的“扫黄打非”新闻链接。

“‘没有因为非典而停止的每周团建活动’说的是他们每周组织爬香山,既锻炼身体,又能团结员工,这行的人员流动率高到你无法想象,最怕的就是一个妈咪走了,呼啦啦带走一群小姐,互挖墙脚的情况比正常行业多很多,所以通过集体活动增强凝聚力很重要。”

从春晖说这些话时的语气态度中,陈瑶看不出他对这个行业有一星半点轻视,就像极度客观的纪录片旁白,不,更像是在说最稀松平常的身边事。

到了表演节目的环节,才看出些许不同来。她们的表演更落力、一点不扭捏、很放得开。

有个小品是模仿《喜剧之王》里尹天仇教柳飘飘如何表演清纯玉女那段,那个“柳飘飘”最后就真的盘腿挂在“尹天仇”腰间。这样的举动在陈瑶看来多少还是暴露了一些职业特性。

袁毅斜睨着舞台上的表演者,恨恨地低声骂:“看那副贱相,一看就是做鸡的。”

陈瑶忙在桌下拉拉她的衣袖。

陈瑶平日里抽奖从未抽中过,这次却抽中了二等奖,是瓶洋酒,她当场就请同桌嘉宾一起喝了。最后她还意犹未尽地问春晖年会怎么放在中午办,要是在晚上可以更加尽兴。春晖说:“傻丫头,人家晚上还要上班啊!”

陈瑶甚至还和王璇交换了□□号。她自认为没有低看过从事这样职业的人,但这种观念主要源于读过的有关女性意识和女权主义的书,多为理论分析,一旦放到现实中,陈瑶发现很难做到不带偏见,真诚平等地对待对方,可知纸上得来终觉浅,她更欣赏春晖那种真实自然坦荡、不带优越感的态度。

晚上跟春晖聊起,春晖倒是释然:“这很正常,除了伦理道德方面的考量,其实职业性质也会让她们天然和其他女性对立起来,我虽然对做这个的女性没意见,但如果见到做这行的男人,心里肯定也还是会觉得膈应。”

陈瑶喜欢春晖的真诚不做作,心里有什么说什么,不美化不伪装。

隔天袁毅的一个电话却让陈瑶不安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春晖也总去那种地方,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更何况,春晖三十岁了,之前单身那么久,你就不好奇他是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吗?”

恋爱会让人一瞬间飘上天,也刻意顷刻间拉人坠入深渊。陈瑶不是个傻女孩,她知道这次袁毅的猜测并非杞人忧天。

春晖的坦率第一次让陈瑶无力承受,原来有时真相确实会令人难以下咽。

春晖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说法不置可否,他即没有像别的男人那样急着赌咒发誓说绝不会辜负伴侣,也没有断言这种事无法避免,而是说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眼下俩人蜜里调油,现下肯定无需担心。但今后,如果二人感情有变,他确实无法做任何承诺。他说自己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经营二人关系,积极面对和解决出现的问题。即便自己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也绝对不会对陈瑶隐瞒,因为伴侣理应有知情权和选择权。

春晖坦陈:“这个话题我本来以为会在结婚时才会谈到,但是提前说清楚也好。我希望,无论你还是我,无论身体还是精神出轨,都不要瞒着对方。我要是跟别人睡了,告诉你,你就可以选择要不要接着跟我上床,因为确实有因此而得病的风险,即便做过保护措施,概率还是有的;或者你会选择离开我、再或者你也跟别人睡,所有决策都应建立在知情的基础上,反之亦然,我也需要知情权。”

他说的所有都既无法辩驳又令人心惊肉跳,陈瑶之前以为稳获囊中的安全感霎那间灰飞烟灭。

对于解决生理需求的问题,春晖直言不讳:“花钱解决是最方便又不会引起不必要麻烦的方式吧。”

陈瑶百爪挠心又无可奈何,只能去找闺蜜倾诉。

卞雨佳听完她的烦恼后,反问了一个问题:“你是愿意找一个有欲望,但有可能跟别人上床的男人,还是愿意找一个在身体上绝对忠于你,但原因是由于他没有欲望,或者说干脆不举的男人呢?”

陈瑶一时愣住:“就没有别的选择吗?”

卞雨佳答道:“甘蔗没有两头甜,这就是现状。”她说:“你有没有发现我很久没说起陈慧了。”

陈瑶才想起来确实如此。自从泡在蜜酒里,对外界发生什么,不免迟钝起来,不提男人对卞雨佳而言极不寻常,自己竟浑然不觉。

卞雨佳无奈地笑笑:“我跟你讲这些就是打他那儿来的。”

陈瑶不解其意。

“你还记得陈慧那个大美女老婆吗?”

陈瑶当然还记得卢晓曼。

“卢晓曼的选择是后者。”

卞雨佳点起一支烟,悠悠地说。

陈瑶更加迷惑起来。

卞雨佳和陈慧相互借书还书,见面的机会不可谓不多。但是对于卞雨佳来说,这么“素”的接触方式不啻于饮鸩止渴,甚至堪称火上浇油。她常拿手头免费演出票当借口约陈慧,但碰上这种时候,陈慧往往会把老婆也带上,就像在宣布自己已是名花有主,让卞雨佳知难而退一样。

她把徐顺拍的那组裸/照发给陈慧看,陈慧也只是夸赞拍得好,不像其他男人那样立马就会急齁齁上钩。

而就在卞雨佳几近放弃之际,陈慧却主动约她去Q大西门路尚咖啡,说是听一个蒙古乐队演出,且没有卢晓曼参加。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卞雨佳激动地沐浴更衣,就差焚香祷告,还未雨绸缪地换上了蕾丝性感内衣。

结果两人干巴巴听了一晚上民族音乐,陈慧说这个乐队以前是rap metal风格,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蒙古长调呼麦了。卞雨佳才不在乎台上那些方平大脸的蒙古汉子唱的是什么,哪怕是京剧、昆剧、信天游,都无所谓,她只一心盼着这场结束后他俩间即将上演的节目。

陈瑶原先曾好奇陈慧哪点吸引人。只是时隔三年多,她依然记得申奥成功当晚对方平静如水的声音和让人沉静的魔力,在陈瑶看来,这种特质让陈慧更适合做个不辨雌雄的闺蜜,绝不可能引起任何性趣。只是一千个人眼中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于什么能构成性吸引力自然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直到咖啡馆要打烊,陈慧也没讲出卞雨佳想听的话。但卞雨佳自有股混不吝的劲儿,她主动对陈慧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今天直接给个痛快话儿吧。喜欢就喜欢,不喜欢以后咱俩就别这么拉扯了。”

卞雨佳说当时咖啡馆里灯光特别暗,即便如此,她还是看得出陈慧脸红得像颗西红柿。她见不得男人一副娇羞样儿,恨不能马上把眼前这个圣僧哥哥一口给吞咯。

陈慧也不遮掩:“说不喜欢肯定是骗人的。”

卞雨佳听到这句话几乎当场颅内高潮,又听得他接着道:“不过你想要的关系我给不了你。”

卞雨佳问他什么意思。

陈慧却不正面回答,而是给她讲了个故事:“大学那会儿我组过乐队。我是主唱,也是吉他手,所以特招姑娘,那会儿虚荣心强,一次演出结束后,有个姑娘把我带回了家。那时候天快亮了,天空特别美。我给她念爱伦.坡的诗 ‘你醒来,醉意减消,去问询微风波涛、星辰禽鸟,那一切逃循的,呻吟的,流转的,歌唱的,交谈的——现在是什么时刻。它们会说,沉醉的时刻,快去沉醉于诗,沉醉于美,沉醉于酒。’我脑子里冒出个旋律,拿出吉它来想弹给她听,她却把衣服脱了,把自己横在我和我的吉他之间。”

卞雨佳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又羞又恼。她不觉得欲望有任何问题,但是这个故事里唯一煞风景的确实是横在陈慧和音乐、诗歌、以及美之间的女孩。她不懂陈慧是什么意思,讽刺嘲笑自己?她直截了当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陈慧说:“怎么会?嘲笑一个人的欲望就像嘲笑一个人没有欲望一样无理,问题是你会不会嘲笑我没有你这样的欲望。”

卞雨佳心下明白了大概,以她丰富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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