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安静下来。

林知震惊地睁大眼，看着说话的人，不可置信地重复道：“方略和顾言之是谁？”

“对啊。”

林知有些急了，说：“你别开玩笑了，顾言之是我的同桌，方略是你的同桌啊。”

他本以为这样说能唤醒男生的记忆，谁知男生笑了一声，“林知，你是不是失忆了？我们没有同桌呀。”

随着他话音落下，林知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原本堆着一摞书的桌面被逐渐清空，有关顾言之和方略的所有事物都在消失。

一个玩家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问道：“林知，怎么了？天黑了，我们可以去找线索了。”

林知看着眼前的玩家，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方略和顾言之不见了。”

想象中的回答没有出现，因为眼前的玩家做出了和男生一样的反应，他看着林知的目光很是不解，同样询问道：“方略和顾言之是谁？”

林知颤抖着嘴唇，脸白了又白，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记忆的真实性，立即调出自己的角色面板，找到了自己的角色任务。

【角色任务：跟在容泱身边】

方略和顾言之消失了……

“方略和顾言之……明明……”他嘴唇嚅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迟迟不敢开口。

明明他的角色任务是跟在他们身边，至少能够说明方略和顾言之在这个副本中是特殊的啊，但现在他们的存在却被副本抹去了。

为什么？是因为犯规太多被副本抹杀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林知顿时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办了。求救的迷茫眼神不由望向窗外。

阴云中间或夹杂着一缕微光，江星和背靠着走廊的围墙，他眼眸深沉，一条腿屈着，站在那里，看着林知。

他伸出食指，放在浅淡的薄唇，轻轻摇了摇头。

奇迹般的，林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安下心来。他似乎知道，方略和顾言之不是他的幻想，而在这个副本中，业并不只有自己还记得方略和顾言之。

玩家还一脸茫然地等待林知的回复，林知回过神，对上他担忧的眼神，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没事，我们走吧。”

其他人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江星和看了看时间，声音低沉：“十分钟后就是18：00，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自由活动。”

林知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依赖江星和。

“两个女玩家先回宿舍找一下有没有苏玲玲的线索，”江星和回道，“我们再去一趟档案室。”

因为时间流速加快，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漆黑的小路上，只有昏黄的灯光。

和昨天晚上一样，失去了行刑人的监管后，学生们肆意妄为，林知甚至看到几个学生冲进了教学楼，随机找了一个教室，将教室里的书扔向地面。

“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从楼上传来，林知抬头，看到一个亮着灯的教室，一群学生在走廊上打闹，跑在后面的人举起书砸向前方，一边笑一边抛洒课本和作业。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拿出一张白纸，上面还留着他写下的几个疑问。

没带笔……他默默想，又小心地把纸张叠好，塞进校服口袋里。

档案室楼道很黑，声控灯不知道已经坏了多长时间了，任凭玩家在楼下都要咳出血来也不曾亮起。

无奈，几人只能摸索着上楼。

江星和打开灯，眼前的场景骤然明亮起来，林知闭了闭眼，等到眼前的不适缓解过后才睁开眼。

档案室没有变化，他们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看着密密麻麻的档案架，众人深吸一口气，不由感叹今晚任务量之大。

林知走到高三五班的档案架边，一排排看了过去，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几张夹在书中的A4纸，他抽出一张，发现是三年前的入学名单。

名单根据首字母从前到后依次排序，他很容易就看到了于念的名字。

“姓名：于念，性别：女，电话号码：135xxxx0970，中考成绩……”他一个字一个字念着，“所属班级：高一三班。”

名单最右边是学生签名，林知还记得苏玲玲记忆中于念的模样，娃娃脸，眼睛很大很亮，皮肤白皙，性格活泼开朗，和苏玲玲说话时总是发散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与她的长相不符的，她的字迹却很张扬，一笔一划都格外有力，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

林知找出熟悉的档案夹，上午的时候他和江星和只看了三班高三时的资料，因此对高一和高二的他们一无所知。

他翻开一页，是高一时三班同学们拍的大合照。

苏玲玲和于念手挽着手，站在人群最中间。

明明那只是她们认识的第二天，却像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一样，头和头贴在一起，开心地比着耶。

几个老师如同守护神一般站在同学们的身后，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林知的眼神在张老师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书上突然出现一道阴影，林知抬头看去。

江星和背光站在他面前，正垂头看着他，他脸有些黑，顺着林知的视线看过去，见他刚刚在看的竟是那个上了年纪的语文老师，立时咬紧了腮帮子，弯下腰几乎贴在林知耳边，片刻后几个字被他挤了出来：“你刚刚就是在看这个老男人？”

他声音很低，吐气时的呼吸拂过林知的耳垂，林知没察觉出他话里的酸味，解释道：“不是，我是在想，苏玲玲的回忆里只有她、于念和张老师，那张老师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又想到当时站在楼顶，破碎却坦然的苏玲玲，以及顺着校裤落下的血块，心里有了猜想。

但他没说出来。

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和团队共享线索，而是……

他翻开下一页，是高一的开学测试成绩，于念和苏玲玲各科成绩都很好，尤其是语文，二人都名列前茅。

接下来是高一的月考成绩单，期中和期末成绩单。它们被分门别类地收纳在一起，林知一一打开，却见于念的成绩大幅度下滑，已经从班上前几名落到了倒数。

在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林知不解，仔细研究着，发现于念的成绩下滑的表现早在高一上学期期中考试时就出现了。

然后是寒假前的大合照，高一下学期的大合照，每一张都记录着于念和苏玲玲的表情变化。

最开始的活泼开朗，到面对镜头的强颜欢笑，日渐消瘦的脸庞和身躯，都体现出她的状态不好；每一张照片中，于念都和苏玲玲紧紧挨在一起，而苏玲玲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直到高二下学期，合照里面少了一个人。

林知仔细看着照片，发现从那时到现在，班级里的人员不再有变动，也就是说这两年内，只有于念一个人离开了班级。

为什么？去了哪里？

下意识地，脑海中闪过两个疑问，他不自觉地从兜里拿出那张纸，展开来。

想到自己忘记带笔，他礼貌询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带了笔吗？”

“我好像带了！”一个偏远的玩家应道，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摸出一支笔，转过身去，就见林知接过江星和递的笔，已经在纸上涂涂写写起来。

嚯，殷勤献得真快。他和站在身边的玩家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另外一个人竖起手掌挡在颊边，语气揶揄，小声道，“也不知道是谁不久前还针对别人，这就示好起来了。”

江星和听力出众，凉凉地撇过去一眼，吓得玩家立刻示好地笑了笑。

他倒没在意别人说什么，而是看着林知写在纸上地内容。

9.白天和夜晚不一样的原因？

10.于念成绩下降的原因？

在目光触及到纸上内容的一瞬间，江星和看着林知的表情逐渐复杂起来。

他承认，在最开始进入副本的时候，江星和并不看好林知。在游戏中，他见过太多太多漂亮的小男生为了活命，主动送上别人的床，因此在见到林知的那一刻，便对林知产生了误解。

然而经过昨晚的事，他深深地明白自己错得离谱。

他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对林知突如其来的恶意并不只与此，却下意识地不愿提起。

“你们快来看这个！”一个玩家突然出声，他手中拿着一个外表古朴的档案盒，盒子很厚，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大小约莫能装下一张A3纸。

众人围了过去，那名玩家打开盒子，叠在一起的纸张涌了出来，林知蹲下身捡起其中一张，翻了过来。

黑色加粗的字体印入了他的眼帘。

退学申请书

尊敬的校长，您好。

很开心有幸成为我校的学生，在学校的学习生活中，我也感到非常快乐，但因身体不适，我不得不暂时中止我的学业，因此向您提出退学申请，希望您能同意。

此致

申请人姓名：王燕

申请人班级：高一三班

申请时间：2013年4月13日

这是一张退学申请书。

林知想，伸手捡起第二张，熟悉的黑字再次印入眼帘，他连忙将掉在地上的所有纸张都翻开来，露出它们的正面。

下一瞬，他的瞳孔骤然缩紧，死死地看着被他摆放整齐的纸张。

除了申请人信息和申请时间不一致，这些纸张无一例外，都有着同样的标题。

——退学申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