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夏日，天空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压在城市上方，让人喘不过气。

余似羽用力扯了扯衣领，只觉得空气沉闷难耐，但比起身体的感受，他觉得心里更难受，沉甸甸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到了。”

车停止，警察坐在前座，透过前视镜望着他，目光里是说不出的鄙夷。

余似羽心里一颤，眼睛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

警察轻轻叹口气，他是个beta，尽管没有发情期，同样不受信息素影响，但对于弱小漂亮的omega，天然就带着同情和怜爱，“下次别再开这种玩笑了，你差点让无辜的学生受到网暴了。”

“对不起，”余似羽流着眼泪，“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他因为和那群alpha警察诬陷谢棠轻，在警局被教育了一顿，但好在他只是一个omega，本来造谣生事要坐几天牢的，但他只是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轻而易举地让那群警察心软了。

车上的警察看他在哭，准备说出的警告最后也吞下去了，只是道：“幸好这次论坛上闹得欢，怕beta欺负omega，网上很多人看着，不然就凭你诬陷联盟秘书长的女儿这件事，免不了牢底坐穿。以后做事还是多想想后果，你家人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去坐牢的……”

他絮絮叨叨的，啰嗦极了，余似羽低头时白眼都要翻过去了，但抬头时还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等劝诫说完后，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余似羽下车不忘鞠了个躬。

等车消失在视线里后，他马上抬头吐了口唾沫，狠狠踹了一脚墙壁，“神经病，一个beta，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不过是alpha脚下的一条狗而已，还管教起别人来了。”

他冷哼几句，突然耳朵一动，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地起来像悠闲自得的绅士，他马上恢复成文静乖巧的模样，垂着头踏着小碎步往公寓走。

因为alpha的隐藏，导致omega更加扭曲地想靠近他们，而余似羽在外面租公寓，目的是为了和alpha待得更久，住在学校桎梏太多，而且他也怕遇到竞争者。

他甩着钥匙，心里仍对谢棠轻怀恨在心，这次任务失败，导致他被喜欢的alpha冷落了。

从警察局出来，他一点开通讯器，就发现自己被alpha拉黑了，且在一起混的朋友的晒图里，看到alpha正和别的omega接吻，他嫉妒极了，心里盘算着怎么找人给那个omega一个教训。

把他嘴巴撕烂，或者找人拍他艳照……总之，让他在社会彻底混不下去，去死最好，反正不能再和他抢情人。

“哒——”

他停在公寓门口时，后知后觉，发现刚刚听到的那道脚步声依旧在自己身后。

他身体一僵，半晌，嘴角勾起一丝妖媚的笑容，就要回头求饶，然而腺体处却被一根细细的东西顶住了。

那东西触感冰冷，尖锐锋利，大概是一根铁丝，或者是什么兵器。

腺体这么脆弱，余似羽僵着身子，根本不敢动，脸色极其惊恐，“我有钱，你想要多少我都能给你，你别伤害我的腺体。”

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微嘲。

声音很好听，他心里一动，想要回头，却突然，后背一疼，黏腻的血液缓缓从衣服里渗透出来。

他吓得差点尖叫，但腺体上的冰凉触感还是让他找回了理智，“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开门。”

低低的声音，因为刻意压低，带着些沙哑，余似羽听得心脏砰砰乱跳，身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居然心甘情愿地打开了门。

“我不出声，也不报警，你放过我好不好？”他说话间，不自觉带上平常对待情人的撒娇语气。

然而，安静的屋内除了他激烈的心跳声，始终没传出别的声音。

他正要再次开口求饶，双手突然被反扭到身后，被一根绳索束缚住。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脸突然地一红，声音哼哼唧唧的，像是呻吟，“好疼～轻点，好不好？”

然后，他的手就被踩住，狠狠拧了拧。

“啊！”他尖叫，疼得脸色扭曲，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我可是个omega，你杀了我，警察肯定会追究到底的。”

“嗤——”

一声轻嗤，声音完全没掩饰，却让余似羽身子抖了一下。

他声音干涩，有些难以置信，“是你，姓谢的，一个下贱的beta，你怎么敢的！大家都知道我们有仇，要是我出事，他们肯定会头一个怀疑到你身上，刚经历过万人谩骂，现在又想尝试这种滋味了吗？

“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冒犯，不然，你就等着被我的alpha追求者弄残吧。”得知身后不是alpha后，他态度变得倨傲而自大，明明是求饶，却说得像是施舍一样，颇有点高高在上的意味。

谢棠轻翘起唇角，一刀捅进他手心。

十指连心，他几乎瞬间就瘫在地上，说不出话，冷汗直流。

不等他缓过来，谢棠轻又一刀刺进他手腕上，挑了他的手筋。

他顿时浑身抽搐，白眼直翻，一副要疼死过去的模样，“我错了，我不该诬陷你……求求你，放过我吧呜呜呜……”

谢棠轻把玩着匕首，动作优雅而从容，然而匕首的破空声却让人心惊胆战。

她不紧不慢地绕到余似羽身前，眼见他害怕到呕吐，停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在他惊恐的目光下，抬手毫不犹豫朝他眼睛刺去。

“啊！”

一声尖叫，伴随着一股冲鼻的尿骚味传来。

那柄匕首最终停在他睫毛前，距离眼睛只有一厘米不到的距离，那道锋芒刺瞎他的眼，泪水从眼角炸开，不住抽噎。

“嘘，小声点。”谢棠轻歪着脑袋，竖起食指放至唇边，示意他噤声，“不然杀了你哦。”

就像是打鸣的公鸡被扼住喉咙，屋内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他仰着头，大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她，诡异的安静。

谢棠轻见状，随手从桌面上的水果盘里捡起一个苹果，塞到他嘴里。

苹果很大，他嘴巴被堵住，下颚几乎脱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棠轻像个主人一样从容不迫地在屋子里逛起来。

omega的屋子很乱，大概是刚度过发情期没多久，入目到处都是摊开的避孕套，衣服裤子也混乱地堆在地面，尽管房间面积不小，却依然让人有种无处下脚的憋屈感。

肮脏，混乱，失控，像是被情欲主宰的兽类，符合谢棠轻对alpha和omega的刻板印象。

拥有发情期这样致命缺陷的人，她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充满优越感，总是趾高气扬？

谢棠轻皱了皱眉，又不动声色地舒展开，面不改色地往卧室走去。

那间卧室刚打开，一股石楠花味就扑面而来，地面、墙壁上，到处都是诡异黏稠的液体。

她呼吸一窒，用力重重合上眼睛，复又睁开，呼出一口浊气，才抑制住干呕的冲动。

好在她想找的东西十分显眼，就在床头旁边的柜子上——一封外形浮夸的，印着丛丛玫瑰花的红色邀请函。

她就知道他有。

联盟法律里，个人私有强制发情剂是重罪，严重者会判无期徒刑，加上如今omega和alpha在论坛上闹得正欢，掺和进“强制omega”这件事，无疑是要把她踩进地狱，拉谢家下水。

既然都与联盟权利有关系了，这个omega至少和那群幕后人扯上一点关系，那样一个明摆着要搞事的宴会，作为行动者之一，没理由他手里没有邀请函。

谢棠轻拿了邀请函，再也忍受不了，一眼都没看瘫在地上呜咽的omega，就快步离开了这间公寓。

直到离开那个小区，她才稍感舒服，靠在保安室旁边，面无表情盯着昏迷过去的保安，好一会，她拿出一小瓶溶剂，在保安鼻子前晃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过了三五秒，保安就会醒过来，与此同时，监控也会空白一段时间。

但无关紧要，为了工作，他也不会上报，就是想查，他们也无迹可寻。

谢棠轻早在动手前，就做好一切准备了。

走出街道，路上人来人往，大概快下雨了，所有人都疾步匆匆，抱着公文包就跑上悬浮列车里。

谢棠轻一个人从三三两两的人群间隙中穿过，抬头时，一滴雨珠突然滴落到她的睫毛上，她倏地睁大眼睛，紧了紧风衣，抬脚往地下停车场走。

但没等她进去，一辆车停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步子一顿，正要绕开，车窗却突然打开了，猝不及防，她对上了一双烟灰色的眼睛，冰冷无机质，有一瞬间，她恍惚自己是被某种食肉动物盯上了。

然而下一秒，那双眼睛眨了一下，一抹笑意自眼底化开，温柔的，明润的，让人怀疑刚刚背后腾起的尖锐和危险只是一种错觉。

“谢三小姐，要去哪里？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青年嗓音优雅低沉，靠在椅背上，神态散漫，歪着脑袋看着她，带着笑。

他皮肤白，车里暗，显得整个人有些晃眼，谢棠轻视线在他身上只停留一瞬，就飞快移开了，但还是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架着的一副手铐。

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在钢琴的黑白键上跳跃应该很动人，谢棠轻目光注视的时间有些久，他大概也发觉了，掀起薄薄的眼皮，蓦地靠近车窗旁，伸出手，似笑非笑道：“要碰一碰吗？我是说……手铐。”

距离太近，谢棠轻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缓缓摇头，却是答了上一个问题，“我们不顺路。”

话落，她抬脚要走，发现袖口被扯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力道，她扬了扬手，挣不开，不满回头，却见到他冷淡的神色。

陆忘言此刻扯着她的手腕，低头凑近，冰冷的发丝散落在谢棠轻的手腕上，莫名让人心痒，半晌他扬起那张精致苍白的脸，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她心脏突突的，后背有些发凉。

“omega的味道，”他微笑着道，看起来温柔动人，话语却刻薄至极，“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