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怎么死的呢？”在花费了数个小时后，我终于能够用正常的语气问出这个问题了。我觉得我的大脑很凉，像一块冰冷的果冻。

杰森稍作沉默，犹豫着开口说道：“你真的想要知道一切吗？”

“我想要知道。”我认真地看着他，“请你告诉我一切。”

他叹息了一声：“哥谭市一向有很多精神病连环杀人凶手，你的母父就是——抱歉。”他停止了讲述。

尽管无法理解什么是“精神病”和“连环”的意思，我也猜到了，我的母父是被人杀害的。

“我很抱歉，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杰森抱歉地说，“这些对你来说太沉重了。”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紧握着我的手，这让我稍微感觉好些，但并没有起到十分大的作用，因为我又开始哭泣了。

起初是小声抽泣，随后是巨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最后是放声大哭。我真的好没用，我真的好笨，我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到，我只能够哭泣，不断地哭泣，因为她们的离去而悲伤，救不了她们，也做不到任何事。

我太没用了，我真糟糕。我怎么配得到爱呢？我怎么配得到幸福呢？

杰森沉默地紧紧拥抱着我，我觉得我不配拥有这么美好的拥抱。

“薇斯佩拉，薇斯佩拉。”杰森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这是那个罪犯的错，我会抓住他，把他绳之以法的，他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不要自责了，绝对不要认为这是你的错，好吗？薇斯佩拉，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哭了，薇斯佩拉，不要哭了。”

“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大哭着说，“我什么也做不到！我没有办法做到任何事情，除了没有用的等待和哭泣。我真恨我自己，我真讨厌我自己，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到，为什么我只会哭泣和等待？她们应该恨我，她们应该恨我才对，我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到，甚至把她们都忘记了。”

“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薇斯佩拉。”杰森拍着我的后背，“你很棒，你真的非常非常棒。等待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有很多人无法等待，你能够等待那么久，说明你是一个有耐心的的小女孩。她们永远永远不会恨你的，也永远不会怪罪你的。这些怎么能是你的错呢？这些都与你无关。”

“可我，可我就是很糟糕，”我抽泣着，“我记不住单词，什么都不懂，只能够给你添麻烦，还把母父都忘掉了。我真糟糕。”

“才不是，薇斯佩拉是最棒的小女孩了。”杰森耐心地数我的优点，“你很擅长等待，有的时候说出来的比喻很有趣，你还很贴心，总是考虑她人的感受。你看，你有这么多的优点，为什么要说自己很糟糕，只会给人添麻烦呢？而且，你也为我带来了幸福。”

“我有吗？”我不确定地问他，“我？为你带来幸福？真的吗？我不是一直在为你添麻烦吗？”

“当然了，你当然为我带来幸福了。”杰森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对我说，“和你一起读书非常愉快，我也很喜欢和你一起吹泡泡。不要感到自责了，薇斯佩拉，你真的很棒。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造成这一切的人是那个罪犯，我会抓住他的。”

“那他什么时候能够被抓住？”我抽噎着问，“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杰森擦拭着我的眼泪：“薇斯佩拉，人类是不幸的生物。我们会遇到各种不幸，我很抱歉，但是就目前来看，我们只能承认，自己有的时候就是会比其她人要倒霉一些。”

“为什么呢？为什么人类不能永远幸福呢？”我的眼睛中不断流出泪水，好像有一片大海藏在里面，“为什么我们不能永远幸福呢？这样真的好痛，我想要幸福，我不想要哭泣。”

“我很抱歉，但是似乎人生就是这样，痛苦永远会多于幸福，我们不得不在这种痛苦中前行、成长，即使我们并没有那么情愿。”杰森抹掉我看上去永远不会干涸的泪水，“薇斯佩拉，幸福对人类来说是很难的事情。”

“这太疼了，”我在他的拥抱中低声说着，“这太疼了。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吗，杰森？还是说，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这太糟糕了，我希望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能够永远幸福。”

“我不能完全确保，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有很多人必然会经历这样的痛苦，永远停留在幸福中是一件无法做到的事，比奇迹还要奇迹。”杰森说，“我真的很抱歉，让你在这个年龄就知道了这个残忍的事实。”他的表情也很难过，就像一条河流藏在云朵背后流动一样，很快就会落下一场大雨。我不喜欢他这样的表情，云朵遮挡了原本在他脸上的太阳，我想要看到他幸福地笑。

所以我用手托着他脸，对他说道：“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杰森，我不喜欢你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你应该永远幸福才对。我想要你永远幸福。如果我现在有很多幸福就好了，我可以把它们分给你，可惜我没有，我只有很多空空的祝福，我只能送给你这些没有用的祝福，对不起。”我又开始哭泣了，我真是太没用了，我连幸福都没有，都没有办法分给杰森。

“这已经够了，这已经足够了，祝福对我来说也已经足够了，谢谢你。”杰森轻柔地拍打着我的后背，“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小女孩了。”

“你也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我闻着他衣服上的肥皂味道，突然又很幸福，胸口像是填满了温暖的、软绵绵的棉花。

“下午你想要做点什么，薇斯佩拉？”杰森问我，此时我已经不再哭泣，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他就应该多笑才对，他笑起来是如此的可爱，就像有几万颗星星在他脸上闪烁，“我可爱的小星星。”

“为什么我是小星星呢？”我问他。

“因为你的名字薇斯佩拉是夜星的意思，所以你是小星星。”他这么对我说，“你喜欢我这么称呼你吗？”

“当然，我喜欢星星。”我对他微笑，“我也喜欢月亮和太阳。这算是我的第二个名字吗？”

杰森点头：“是的，你喜欢就太好了。所以你今天下午想要做些什么呢，小星星？”

“我不知道。我想再见我的母父一面。”我想到我的母父，心情又开始难过，刚才的幸福就像漏气气球中装着的水，很快就流空了。

“你的意思是葬礼吗？”杰森想了想，问道。

“葬礼是什么？”我缓慢复述着刚才的那个单词。

“一个去和已经离世的人做最后告别的仪式。”杰森告诉我，“只是如果你想去的话，可能不能出现在众人中。”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胳膊上的缝纫的地方，即使用的是透明的线，也依旧有些显眼：“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在仪式结束后偷偷地进去，看一看她们，其实只看一眼就够了。”

“我去查查葬礼在什么时候。”杰森理理我的头发，“除此之外，你还想要做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的心情又变得很糟糕，我低下头，盯着胳膊上缝纫的线。

杰森轻轻叹气一声：“薇斯佩拉，我们今天下午一起看会书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