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小院内,傍晚传来邻里的饭菜香,青泠啃着个果子坐在院中,一身黑衣的齐影坐在她身侧,面庞冷峻但眼中却带些暖意。
青泠察觉到齐影的目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果子,忽将手伸里过去:“少东家可要吃,我给你上庖室拿一个?”
齐影嘴角轻轻上扬,摇了摇头。
可青泠还是起了身往庖室而去,不一会儿拿出个果子放在齐影身前:“今日还要多谢少东家给我阿姐借一身衣裳,我针线尚可,只稍稍修改了一下,过后定不影响少东家继续穿!”
齐影顿了顿,慢慢才道:“青泠姑娘无需这般客气,不过一件衣裳罢了。”
“不是的!”青泠连忙摆了摆手,“不止这一件衣裳,少东家帮我们这么多,青泠无以为谢,若少东家日后有何需要我帮忙的尽可告知!”
齐影听闻本想摇摇头,他喜爱青泠并无所求,只要能帮上她一些他也是开心的。
可他转念一想,过几日就是盈洲的烟火大会,他想邀她一同前往,也想在那日看一看青泠对他是否有些不同。
“青泠姑娘十日后可有时间,我想邀你......”
齐影话还尚未说完屋内的木门就被从里打开,从里间出来个黑衣小公子,面庞素净,黑发被盘坐一个男子单髻,一双眸子黑润清亮,身形挺立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阿姐!没想到你扮做男子竟如此俊朗,这同那世代簪缨的小将军有何区别!”青泠绕着傅宁转了一圈,眼中闪着细碎的光。
她又看了看傅宁衣袖位置:“改的可合适,有没有何处大了?”
傅宁大致扫了一圈周身:“恰好,不大也不小,你向来针线好,改的何时有过什么差错。”说罢,她的手轻轻抚上青泠脑袋,动作很是亲昵。
青泠哈哈一笑,往后退了几步又打量起傅宁:“阿姐你是不是将面上抹黑了些,看着不似你寻常?”
“不抹黑一些太像女子了,万一被人认出来可不大好。”
傅宁垂眸看了看自己手背,仍旧有些纤细但泛着些麦色,方才她也在镜中看过自己这般模样,没想到她还有些英气,扮作男子也并不违和。
青泠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向齐影:“少东家觉得如何,混在人群中可会被认成是女子?”
齐影看了傅宁一眼便望向青泠:“看不出。”
话音刚落,不远处又传来一道声音。
“不知傅姑娘何时有这般喜好了。”
傅宁闻言看去,着一袭水蓝衣袍的男子立在门边,手持长剑,唇边带笑,目光直直落在傅宁面颊。
傅宁瞥了他一眼,也不同他说话,朝青泠道了一句:“我还有事同岑公子出去一下,你和少东家便自己在家吃饭吧。”
“阿姐要去做什么?”青泠拉住傅宁的手,“为何要瞒着我?”
傅宁知道青泠心中会有些不解,但此事危险重重,她如何也不会让青泠涉险。
“你相信我么?”傅宁问道。
“自然相信!我不信阿姐还信谁!”青泠立即答道。
傅宁回握住青泠的手,唇角微弯:“那你便相信我就好,阿姐定然不是去做什么坏事的。”
青泠知道傅宁这般说就是不愿同她说了,但她也不恼,既然傅宁不想让她知晓她便不问。
她永远都会相信她的阿姐。
“那阿姐去赴会吧,只是不知道你如此扮相,岑公子会不会不喜哦?”青泠凑到傅宁耳边小声嬉笑道。
傅宁皱了皱眉,什么赴会?
她对青泠有些无奈,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青泠上辈子莫不是做的媒人,不然怎如此喜爱给旁人牵红线。
“你莫整日只看着我,多看看身侧之人。”傅宁说罢眸光瞥向齐影。
青泠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齐影,微微蹙了蹙眉:“阿姐说的什么啊,我同少东家只是朋友!”
傅宁却也不答话,笑笑走至岑时身侧,同他一起出了门。
青泠站在原地看两人远走,忽然转过身叉着腰同齐影道:“少东家你说阿姐什么意思,少东家怎可能会喜欢我呢,对吧?”
见青泠睁着杏圆的眼睛看向自己,齐影一时语塞,只能垂下眸子不做声。
原来青泠只当他是朋友。
......
夜色渐渐笼罩,街市上却热闹非凡,自从解了夜间禁制,大成境内的许多州县都开放了夜市,如今走在这街道中宛如白日般喧嚣。
傅宁与岑时走在街巷中无不引人驻足。
一个玉面贵公子,一个飒爽小将军,惹得不少女子频频回头。
“早知道不扮的如此惹眼了,你看这些姑娘快将你我二人生吞活剥了。”傅宁小声同岑时说道。
岑时却笑着瞥了他一眼:“傅姑娘怎知道她们是在看你?”他上下打量了傅宁一番,“傅姑娘做男子扮相倒是普通。”
傅宁不敢置信的望向他:“青泠都夸我像小将军,怎到你这里就如此普通了?”她有些不满,“哪里不好?”
岑时垂眸看着她身上漆黑的长袍,眸中笑意减淡:“要借衣裳为何不同我借?”
傅宁愣了愣,原都被他听到了,可她并非不想同他借。
“昨日你又不在家中,我今日便得要,你不在我总不好随意到你屋中翻找,这般我如何同你借?”傅宁挑眉看着他,义正言辞。
“不用得到我的应允,傅姑娘可随意进出我的屋子。”岑时凝眸笑道。
傅宁没料到岑时会这般回答,眨巴了几下眼睛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见傅宁不语,岑时又道:“朋友,不该如此么?”
“也不是......”
傅宁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虽然是朋友但总归还会些私密之事不愿同任何人知晓,岑时竟如此丝毫不避讳,弄的傅宁也不知该如何说。
她踌躇片刻,忽然扯住往前走着的岑时,神情认真:“岑公子也可以随意进出我的屋子,我们既是朋友便没有秘密,公子觉可好?”
岑时如此真心以待,傅宁也不应还留有余地,她亦是真心同他交这朋友的。
岑时身子顿了顿,唇边笑意渐浓:“好。”说罢又问道,“不知傅姑娘今日让我一同出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旁的事,我要去一趟水月阁,顺带让齐影和青泠单独相处片刻才让你一同出来,你若有事去忙你的便好。”傅宁解释道。
“水月阁?”岑时眸子带些疑惑,“去水月阁做何?”
傅宁眯着眼笑道:“你说我做这身扮相去秦楼楚馆,你不知道做何?”
岑时垂下眼眸,思索片刻:“会情郎?”
话毕,岑时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男子去青楼所为不过是与女子相会,那傅宁是女子如此便是为了与男子赴会。
这几月他与傅宁也算时时相伴,竟不知她何时有个心仪的男子,如此折腾只为见上一面?
岑时皱了皱眉,那股躁意又浮上心头。
谁知身侧的傅宁却“噗嗤”笑出了声,好看的眸子映出岑时的困惑。
“我哪来什么情郎,此番前去是寻个故人,顺带打探打探消息。”
说罢,傅宁又眯着眼看向岑时,“岑公子如此了解,想必经常到此处与女子相会吧?”
岑时面上笑意不改,侧身望向傅宁。
“此前还未曾去过,今日同傅姑娘算头一次,”他唇下梨涡不住下陷,“那如此,今日算不算是你我二人在青楼相会?”
傅宁霎时僵在原地,看着岑时一时不知做何表情。
约莫片刻,一座精巧华贵的楼阁就出现在眼前,与旁的楼宇不同,这楼阁四周遍布绫罗绸缎,翩飞的飘带随风而舞,宛如楼阁前招客的莺花。
“岑公子真未曾来过?这可是盈洲最大的青楼,这莫大的盈洲城恐一半的男子都光顾过。”傅宁手里拿了个折扇,掩住半张面边走边同岑时说道。
四下穿的颇为清凉的女子目光都紧紧盯住两人,却无一人敢上前来。
蓝衣男子虽面容和煦,但目光每每扫过都隐隐带着些寒意,叫人有些望而却步,而他身侧身形瘦弱些的小公子以扇遮面,目光从未在她们身上停留,约莫是看不上,她们也不愿自讨没趣,故而两人一路顺遂,并未似旁人般寸步难行。
而岑时听傅宁这般说,眼中带些疑惑:“他们是他们,与我何干呢?”
傅宁脚步一顿,没想到自己挖的坑自己跳,哑巴亏只能自己咽下。
“是是是,岑公子风光霁月哪会来过这地方。”傅宁敷衍道。
岑时笑笑:“这不是陪傅姑娘来这一趟,日后再无法说未来过此地,风光霁月已与我没了关系。”
傅宁露出黑润的眼睛,满目难以相信。
这不就是说他舍命陪君子,清白就此被自己毁了么,这她可担待不来。
刚要继续说些什么,阁中的老鸨就直直朝二人而来。
“哎哟,哪里来如此俊秀的公子,今日我这水月阁真是好生有福气呐!”老鸨身姿丰腴,拂着一把脂粉香的团扇便走至两人身侧,不断打量。
傅宁见岑时皱了皱眉,便收起折扇同这老鸨道:“我们是来寻个人的。”
听了这话老鸨更是笑开了花,招呼了几个女子过来:“来我们这的都是要寻人的,不知你们是寻春花,还是夏夜啊,我们这啊什么姑娘都有呢!”
傅宁瞥过朝他们暗送秋波的阁中女子,迟疑片刻:“我们来寻朱言,她可在此处?”
“朱言?”老鸨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去大半,“你们找她做什么,她是普通女子可不是我阁中女子。”
傅宁笑着缓缓道:“我们同她是朋友,有事寻她见上一面。”
老鸨手一挥将姑娘们遣走了,没好气的瞥了两人一眼:“跟我走吧,她现在可正忙着呢。”
傅宁和岑时相顾看了一眼,便跟着老鸨往楼上而去。
她寻了个空房将两人请进屋便离开了,两人坐在屋里四下看了看便坐在桌前等候。
“傅姑娘来此处寻这女子做何?”岑时看了看屋中的装饰,眸子无何波澜。
傅宁却“嘘”了一声:“别叫我姑娘,今日应叫我公子。”
岑时笑了笑,朝她轻轻点点头。
傅宁满意的弯了弯眸子,端起桌上的茶杯准备润一润喉咙给岑时解释。
茶杯还未碰到唇角,岑时纤长的手便抵住傅宁腕间,她抬头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此处的东西,还是谨慎些为好。”
“还是岑公子严谨!”傅宁放下茶杯,称赞道。
岑时笑的温柔,就连眼底也漫上一丝暖意。
“此番来寻她是......”
傅宁话未说完,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微风,还不等她反应,忽就被人紧紧抱住,侧眸一看是个不认识男子的脸。
身侧的岑时随即抽出黑剑便要动手,微凉的手边却忽然覆上一抹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