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这里尝。”

许抒悦不懂他的意思。

如果他没有俯身一寸寸朝她的唇贴近的话。

她脸颊的色调被灯光映得很暖，柔发散在肩头。

许抒悦吓得脖子一缩。

顾恂琛耍流/氓。

“顾老师。”

许抒悦正色道：

“注意你的言辞。”

流/氓满意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忍不住想：

她胆子小的时候真可爱。

她喜欢吓唬他，也像他现在的心情吗？

许抒悦推他胳膊，没有推动。找借口说该回去睡觉了：

“困了。”

她站起来，头顶撞到他下颌，不得不坐了回去。

顾恂琛没有放她走的意思。他一只手撑在桌上，顶灯投下一幅阴影，他就把她拢在阴影里。

许抒悦仰脸，上目线舒开，拖着调子：

“这几天连轴转真的好累，睡觉都是在飞机上睡的，三程飞了八个小时。”

“这几天一共睡了几个小时？”

许抒悦认真算了算：

“十个。”

她是被他塞进汽车后座的。

“回去之后马上洗漱睡觉。”

她有意和邻座的顾恂琛拉开距离。

确定关系之前不能不清不楚。

但是控制不住困意，一点一点朝他倾斜。

路灯投下的昏芒在她眉骨和眼睑之间一道道掠过，恬静垂下的羽睫一动也不动。

睡得极安稳。

不闹的时候特别乖。

忽然好像梦到什么，小动物般惊厥一下，醒转。

在睡梦中，她感受到顾恂琛的手牵着她的手。皮肤相贴的温热触感真实地袭来，她挣不脱，反被他越抓越紧，皮肤揪扯，指节被压迫产生胀痛，半梦半醒间，她呜咽出声：

“顾恂琛你弄疼我了。”

惊醒。

醒过来才发现是个梦。

顾恂琛坐她旁边，两手端正地搭在腿上。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歪了身子，靠在他身体一侧，一手抓着他上臂的衣服褶皱，攥得很紧。指甲在自己的手掌心掐出整齐的一排浅月痕——她自己掐痛了她自己。

“梦里也有我？”

许抒悦很不好意思地松了手，坐直。被自己无意识的诬陷弄得脸红。假装梦呓，想重新睡回去。

在顾恂琛送她回酒店的路上，她是想保持清醒的。

但是好困。

顾恂琛怎么也算个陌生男人，而且就坐在她旁边。

好困好困。

他司机开的什么车，怎么这么好睡。

还是睡过去了。

司机赵存熙在顾氏工作了几十年，他只负责把车开平稳，对后座发生的事情毫无好奇心。他时不时需要抬头从后视镜观察路况，眼睛不经意地从两位身上瞟过。

少爷在娱乐圈混已经是家中讳莫如深的事情，何况是和一位女明星厮混不清。今晚要不是他开车，这样的花边新闻明天就能传到他父亲的耳朵里。他看着他家少爷从小长大，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个性。

这位许小姐一定不是那些平凡的莺莺燕燕。

他听见她睡醒第一句话冷冰冰的，是对他的少爷：

“你离我远一点。”

他不知不觉揪起了心脏。

还没见过哪个女人敢这样对他的少爷发脾气的。

“好。但是我要解释一下，刚才是你自己靠在我身上的。”

她不说话了。

下一秒，赵存熙听到许抒悦喊他：

“叔叔，能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吗？”

赵存熙摸不准顾恂琛的态度，不好违逆，只能委婉地：

“夜深了，许小姐。”

“谢谢你，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顾恂琛让赵存熙停车，然后自己拉开车门，直截了当地：

“麻烦赵叔，送她到酒店。”

“然后再来接我好了。”

赵存熙赶忙朝后座大声说：

“今晚降温，凌晨会下雪。”

冷风果然侵入。

许抒悦紧了紧外套。

许抒悦知道赵存熙是说给她听的。但她缩着脖子一声不吭。

顾恂琛怎么可能真的放着他的车不坐，宁愿在冷风里站着呢。

难道就因为她一时发脾气，不想和他坐在一起？

顾恂琛真的下车了。

他把门关好。隔着玻璃能看到他立在车边，一道直直的影子。

司机吓晕，抓起副驾的一条毯子下车，裹在顾恂琛身上：

“暴雪，橙色预警。”

“她不想见到我，我有什么办法。”

赵存熙五十多岁了，大部分时候他更像一位长辈，而不是一名普通的司机。

但即便是长辈，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开口。

他不了解许抒悦。他只知道即便顾氏不介意她女明星的出身，太娇纵的个性注定让她讨不到董事长和夫人的好。

他的少爷对女人从来没有太多耐心。

但此刻，他脸上只有阴郁，却没有丝毫不耐。

于是他说：“许小姐不是真想让你下车。”

“她心情不好，我走远一点免得讨她的嫌。”

许抒悦听不见他们说话。她闷闷不乐地缩在后座。

今天是她的生日。顾恂琛特意从清桥过来，还给她准备了惊喜。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一直很乱。戏里的他，戏外的他，像两道缠绕不清的影子，有时候她离其中一道近一些，有时候又离另一道近些。

她不喜欢这样暧昧不清的感觉。

在正式明确关系之前，她要控制自己不沦陷进去。

在杀青之前，他们都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只是合作关系。

她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

她向窗外的天空望了一眼，混沌模糊的夜色，看不见的地方有乌云在翻涌。

外面的气温是零下二十度。

赵存熙已经回到了车上，准备发动车子送许抒悦。顾恂琛还站在外面，看上去很平静。

“赵叔。”

许抒悦听到顾恂琛刚才是这样喊他的。

赵存熙答道：

“许小姐还有别的吩咐吗？”

许抒悦垂脸，因为底气不足，吐字变得模糊：

“他坐前面，就挺远的了。”

于是赵存熙重新下车。

他兢兢业业地拉开前座车门前，听到他千尊万贵的少爷叹一句：

“女孩子很复杂。”

他愉快地：

“才知道啊？”

其实赵存熙很紧张。

毕竟顾恂琛从来没坐过他的副驾驶座。

他想活跃一下车内结冰的气氛：

“手抖得方向盘都握不住了。”

顾恂琛深深地通过后视镜往后座望一眼，随后无风无波地：

“注意安全，有人还想睡呢。”

——

这场雪酝酿了半天。

许抒悦他们前脚飞回清桥，京市后脚才慢吞吞下起来。

航班一点没影响，但剧组的进度还是一拖再拖。

因为许抒悦病了。

她在别墅里养病，昏睡一整天。

方茗守着她，一丝风都不让透：

“再偷偷跑出去，出组之后我马上安排你进组，明年一天假期都别想了。”

许抒悦只承认了生日当天凌晨跑出去玩的事情，并没有说是和顾恂琛。

顾恂琛这边迟迟没有收到允许探望的消息。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我经纪人看到你】

顾恂琛很能明白她和方茗的相处模式。

许抒悦仍然在约，经纪人是公司和她之间的桥梁，有什么决定，她要考虑她在中间两头为难的困境。

方茗知道了，公司就一定得知道。

顾恂琛同意了：

【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许抒悦在床上躺得无聊，看他这么主动，就也没客气。

【你要实在想为我做点事情，还真有一件挺重要的事】

晚上八点，舒逸回到别墅，看见顾恂琛还坐在沙发里，眉头紧锁，目光一刻也没有从手中的电子屏幕上移开。

他以为他在照惯例读剧本。默默走过去，将落地灯旋亮：

“小心伤眼睛。”

顾恂琛一言不发，眉心一动，不自然地将屏幕偏向另一侧。

他不躲还没什么事，他反常的行为勾起了舒逸的好奇。他探头看一眼，发现顾恂琛手里拿的显然不是什么剧本。

有点像动漫。

画面中央的人物有着一头男女莫辨的金色长发，眼型狭长，眼尾勾起几分风流。

舒逸再探头，看到屏幕上方赫然写着四个字：月光爱人。

杜岚听到之后，表现很平静：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哥现在单身，玩玩恋爱游戏怎么了。”

舒逸吓得把他拉到安静的角落：

“什么？那是个恋爱游戏？”

“现在最火的。”

舒逸吓得要吸氧：

“他怎么可能对这个感兴趣，你说你哥他不会是恋爱了吧？”

许抒悦的不爽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

【就是因为没有谈恋爱，才玩游戏的！】

【我给你发的万字攻略都读完了？今天有生日活动，你可不能给我漏了】

顾恂琛第二十次打开那份所谓攻略，第二十次叹气放下。

他平时不玩游戏，而且许抒悦让他帮忙玩的，显然不是那种普通的游戏。

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她。

顾恂琛忍住不适，耐心问她：

【你的三个男人同时邀请你一起过生日，你选哪个？】

第一位是一名三甲医院的骨科大夫，戴着斯文的金边眼镜，白大褂很不规矩地敞着，露出几道肌肉线条。

第二位是一名钢琴家，乌发乖顺，意气风发。燕尾服下的白色裤装很修身，十指纤长细白，关节透着粉红。

第三位是一名古典舞者，肩宽背阔，手脚修长，中式舞服翩翩扬起，眉眼柔和，媚骨天成。

他们的脸蛋都漂亮得无以复加，身材形体无可挑剔。

顾恂琛一一把他们的画报截图下来发给她。

许抒悦：【什么叫我的三个男人啊……你可以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吗？要不然就管住眼睛别乱看】

顾恂琛：【大屏裸/男，很难看不见吧】

许抒悦：【谁让你选了】

【你不会错开时间分别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