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冰对许抒悦的想法很好奇：
“绯闻不就是假的意思吗？那既然是假的，就留够了澄清的空间啊。”
“反正有的解释，那就不用解释了啊。”
许抒悦笑笑：
“那点蜡烛许愿吧。许愿你永远有的解释。”
唐冰拿出一枚金属打火机，擦亮火苗，拢在蜡烛上。
闭眼合十。
“许的什么愿？”
出租屋里里没有开灯，陈旧的破损的朴素的物件们被沉默的夜色隐藏，搭成了他们最初的家。
昏暗的环境里，许抒悦长直发的轮廓被烛火映得有一层金边，她闭着眼睛，也能看出幸福美满的笑意，唇角上弯，动人地：
“许愿每年都能和阿洁一起过生日。”
刘沫意喊完咔，却没有下一步的指示，他凝视着监视器的画面，许抒悦已经先一步站起来，自转一圈向助理要外套穿。
“抒悦啊。”
她听到导演叫她。
“你认为女主角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是纯粹的回忆吗？”
他都这样问了，许抒悦只能摇头。
“这段戏前面接的是，丈夫脸朝下倒在他的生日蛋糕里，一动不动了。妻子回家看到了这个场景，她又急又怕地拽胳膊把软趴趴的丈夫捞起来，拍他的脸让他醒过来，她说了什么？”
“阿洁，还没吹蜡烛。”
“这个时候她真是想让他吹蜡烛吗？”
许抒悦摇头。
“她回忆的色调应该是灰暗的，你现在太亮了。”
“你现在想一想那些已经分别的人，回忆起以前的时候，是不是不快乐的部分会更多？你再想一想快乐的事情，如果能想起来的话，是不是很难具体地回忆起那些快乐？”
“因为人习惯忘记快乐的部分。”
“为什么？”
“不快乐的回忆近似于危险，有警告和参考的价值，下一次再碰到，就会选择避开，所以在进化的选择下，有限的记忆空间更多地被用来存放不快乐。”
“而有关幸福和快乐的回忆，它们是不需要防范的，或许在生存法则下，还会影响理性的判断……”
刘沫意闭上眼睛点头，又抿起唇摇头：
“如果是无法复刻的快乐回忆，它一直存在你的脑子里，让你日日沉醉，渴望回到过去，因而止步不前，逃避现实和未来。甚至说，它和现实的反差太过强大，剧烈的对比让你痛苦万分，你是忘掉还是不要忘掉？”
许抒悦想了想：
“我没得选。”
“对喽。”
刘沫意很满意她的回答一般：
“就等你这一句话，讲出来，说明你真的把自己代入角色了。”
“抒悦，我不要那么多照本宣科的理论，我知道你在戏剧学院的成绩非常好，表演功底也很扎实，但我希望在我的组里，你能完全忘记那些课本上的东西。不要去演，要去感受。”
“做一个体验派是有风险的，有这样一位老师，我相信你是知道的。其实用你现在的水平，在娱乐圈混个几年，碰上个好剧本，是很简单的，你大可以享受你明星的身份，出了戏去体验寻常人几辈子也体验不到的东西。”
“我们这个组很简单，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了，没那么多坑蒙拐骗的花样，冒不冒险都摆在台面上跟你讲，至于要不要这么做，你自己来选。”
许抒悦的心像沾湿了水的棉花，轻盈不起来。
她听见刘沫意威胁唐冰，下一条再不过就打电话去跟他老师打电话聊他期末考西方文艺史没过的事情。听见唐冰大惊小怪的求饶。
“不要啊刘爷。”
“最近忙着干什么去了？接广告赚钱去了？我告诉你，你以为轻松好走不要辛苦的路都在哪里？生出来没有，就是没有了。”
——
顾恂琛后援会会长收到了这样一条微信：
“怎么办啊，有人列了二十八条证据，说琛哥是顾氏太子，现在热搜已经上去了，速度太快了。”
会长镇定地回复：
“不怕，不可能是真的。以前传咱们是卫视好大儿，顶刊准女婿，流媒体嫡系，这么多头衔，还少一个顾氏太子吗。”
“可那毕竟是顾氏啊，不说全亚太，整个内地近几年没有比他们风头更盛的了。”
“我听说，前年那个抱病退网的网红，根本就是被封杀的，因为他直播的时候把自己带货的产品和顾氏旗下一个经典的产品线名字混淆了。他们要是大发雷霆，误会琛哥胆敢贴着他们炒作，营造富二代人设，把琛哥也封杀了怎么办啊。”
“没那回事。”会长安抚道。
“你说网友们也真是傻，琛哥要真是顾氏的太子，怎么可能来娱乐圈啊，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不是傻，咱家这两年这么红，眼热的人太多了。再荒诞的骗局也有人故意上钩。”
“那顾氏……”
“他们没那么傻。”
“而且当年那个网红不是顾氏封杀的。”
“？”
“是他自己不想再被公司控制，找个借口退到幕后而已。他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产品是注册过商标的，名字再相似，顾氏也不能告他侵权。听说后来顾氏为了不影响口碑，还专门派了一支队伍给他出谋划策，外加合规管理，现在做得蛮好的。”
“姐你懂得真多，不愧是我们后援会的顶梁柱和主心骨。”
秦思佳放下手机，办公室的内部电话就响了。
今天迟些时候安排了一场公司高层的会议，主要是集团来了话事人，要了解公司的经营状况。总经理对这位空降的集团领导十分重视，秦思佳作为总经理秘书，已经精心准备了很多天。但后援会的突发事件影响了她的心情，导致她今天连紧张的心情都没空安定。
“好的领导，我马上过来。”
她高跟鞋踩得脚步凌乱，抱着文件急匆匆出门，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那个人有些岁数了，但衣着仪态都很得体，他见秦思佳穿了短裙不方便，主动蹲下帮她捡起掉落的文件。
赵存熙慢条斯理地：
“小姑娘，不要急，错误的路走得再快也是到不了的。”
等他走远了秦思佳才反应过来：
她都在这工作八年了，有没有走错路，不需要一个脸生的老头子来教吧。
她把文件送到会议室，跟她的领导抱怨：
什么人嘛。
会议室的玻璃门外好像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有一群穿了黑西装的人站定就位，然后齐齐鞠躬。
秦思佳眼看着她的领导整了整裙边，理理耳边的头发——那明明已经整理过无数次了——
原来领导也会紧张。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集团来的高层，但秦思佳从没见过她领导的这一面。昔日雷厉风行掌控全公司几千人的总经理，居然也会像普通员工一样在更大的领导面前露怯。
不知道这位空降的高层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仅身份成谜，压迫感还如此强烈。尤其今天这派头，顶流明星也不为过。
秦思佳垂脸，极力控制表情，想着等下她就出去把这个八卦讲给她的饭搭子听。
会议室的门被工作人员从两边拉开了，洁净干燥的空气流动起来，随着她强忍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笑不出来了。
——
“佳佳姐，你说我们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办啊。我想了想，要不我们在顾氏的官方微博评论区刷一下，就说我们只是姓顾，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太子，无意冒犯？”
会长消失了六个小时，回来之后语气和之前完全不同。
“别澄清了。”
她说：
“不如将错就错，把顾氏太子这个身份认下。”
“反正顾氏不会对他做什么。”
“什么？！不行啊佳佳姐！！你不会是摆烂了吧！还是说你遇到了什么压力？是琛哥工作室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秦思佳笑不出来。
自从走马上任顾恂琛后援会会长以来，她哪里收到过任何直接来自他本人的消息。
“不摆烂，怎么可能摆烂。之前我让你不要轻易发出来的那些证据呢？”
“就是那些造谣琛哥私生活的证据？我都存着呢。你不是说琛哥在圈子里势单力薄，让我们忍一忍，不要轻举妄动吗。”
“现在不用忍了。”
——
方茗从禾帆回来，脸色不是很好。
“他们又为难你？”
许抒悦把手从外套里伸出来，牵她的手。
休息室里的暖气不是很足，许抒悦吃得又少，即便不到外面去，她也时刻需要披着外套。
剧组时间紧张，她一边吃着饭一边温剧本。
方茗瞧着她脸上又瘦了一点。但精神和气色都很好，颌面线条流畅清晰。只着薄薄一层粉，看得出肌肤剔透。
方茗每次都要感叹，许抒悦虽然讨厌在剧组里吃得少睡得少，但只有在组里，她与世隔绝，状态最好。
“那个新人林婳，今天要求接手《为我唱歌的你》。”
“那个节目不是从第四季开始就不去了吗。”
许抒悦记得那是个选秀节目，她从第一季来就是导师，后来因为赛制和规则的不明确，她退出就没有再回去。
“她要想去就去呗。”
“她摆明了就是……”
“摆明了就是要模仿我，不仅脸蛋要模仿，连戏路和综艺路线也要一模一样复刻。那么茗姐，你觉得有人能做到完全模仿另一个人吗？”
“公司有意培养她，如果资源堆起来，难免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毕竟你和公司的合约期限已经不满三年了，他们一致认定你会解约。”
“他们不同意她去。原因是什么？”
许抒悦太清楚公司高层的路数。
“赞助商Stella的钱总说，除非你亲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