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明也不怎么会补风筝，准确的来说，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放过风筝。
所以，当他拿着那个蝴蝶风筝，看到蝴蝶皱巴巴的触角和躯干上的几处大洞的时候，是不知该从何补起的。
不过他很快就有了主意——他决定去向卖风筝的小贩求教。
小贩看直接告诉他，这个风筝破损面积太大了，就算修好也不能还原，还不如重新买一个。
秦明听取了小贩的部分意见，他决心重做一个蝴蝶风筝送给月儿。
从骨架制作、糊纸、绘画，秦明无一不聚精会神，终于在试飞失败很多次后，做出了最满意的一个。
当秦明神秘兮兮地从背后拿出那个几乎和旧版一模一样的蝴蝶风筝时，月儿是很惊喜的。
“呀，秦明你太厉害了，居然真的修补好了。”月儿举着风筝仔细瞧着，笑颜像极了春风中的梨花，似雪般飘落。
秦明垂着眸子笑了，原来见到月儿欢喜，他是如此开心。
每年春日繁花盛开之时，林家都会邀请城中的乌衣门第、达官要人到府中赏景，今年也不例外。
赏春宴张罗了好几日，今日正式邀请，客人都还未到，秦明急急忙忙往凝笑园去，做最后的筹备。
“喂，秦明——”
秦明回过头，瞧见在浆洗房当值的阿春和阿钰，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阿春抱着一盆脏衣走得稍后，秦明忙问，“阿春、阿钰二位哥哥何事？”
“你是要去凝笑园筹备宴会之事吧？”阿钰问。
“正是。”
“我和阿春想请你将这盆脏衣带到中苑的浆洗房，你反正也要过去凝笑园，顺便嘛……”阿钰拿过阿春的的盆就推进了秦明的怀里，满脸堆笑，“有劳了。”
秦明没想什么，他确实也要经过中苑，就帮他们这个忙也无妨。
抬着一大盆脏衣从无声园到凝笑园还是有段距离的，豆大的汗水从秦明的额头渗了出来。他不禁想，才几步路，身体也太虚了。
等到了凝笑园时，早早就等在那里的秦重元将他数落了一顿，问他为何这么晚才到。
秦明低着头不敢做声，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有些事耽搁了。”
“一会儿客人都到了，我们的茶酒器皿还没准备妥当，你怎么不分轻重？”秦重元有些急了，“还不快带人去库房里拿高几凳子，一会儿不够使了……”
“是，爹。”
秦明垂眸转身，却正好瞟见从月洞门中出来有说有笑的阿钰和阿春，不由得怔住了——原来他们也是要过来凝笑园的，那为何？……
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淤积在胸口，他吸了吸鼻子，径直往库房方向奔去。
将近巳时，客人们陆续到访，楚凤歌、王子容两位知交、其他沧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知州因身体不适未到，知州夫人向林瑾表示了歉意。还有左归云也被一同邀请了，这是他首次参加这样的盛会——他还带着琴来了。
凝笑园里一片欢声笑语。
“瑶池阆苑也不过如此了……”
“不错，今年之景更胜往昔啊！”
林瑾从容和宾客交谈。今日的他随便着了一袭藕色常服，头发半束，腰系玉带，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微风拂起他额前的两缕碎发，更显得风姿楚楚，高华内蕴。
“崔小姐！”月儿一眼望见了人群中的崔霁，欢欢喜喜地奔到她面前，低声，“没想到那日匆匆一别，这么快就再见了。”
“我也没想到……”崔霁热切地牵住月儿的手，也压低了声音。
这是两个人的小秘密。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陶然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无可奉告！”崔霁气鼓鼓地说。
“在说什么悄悄话？”陶然依旧没皮没脸，不依不饶。
“关你何事……”崔霁斜觑了他一眼，再次没好气地说，耳边一对鸦青宝石的坠子因为激动轻轻晃了晃。
“哎，这可不是淑女作风啊……”陶然仍旧笑嘻嘻的。
崔霁一听这话更是恼怒，却也无可奈何，拂袖而去。月儿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回事，只得跟上崔霁的脚步。
见崔霁离开，陶然不觉有些失意。
这大抵就是一物降一物吧，原本在哪儿都喜气洋洋的陶然，只要一见到崔霁，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恹恹的，痴痴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幽怨得似要望穿人的灵魂。
而崔霁一见他就莫名觉得讨厌，火大。
看来崔霁还没有原谅他呢，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猛然想起之时，陶然也会觉得小时候的自己真是个天才，对待心仪的女孩怎么能那么讨打！
大概是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吧，和母亲一起回娘家，恰好崔霁一家也在林府做客。大人们在一处寒暄，小孩们各自去玩。
凝笑园里的花都开了，陶然躲在草丛里抓蛐蛐。草很深，很密，陶然又是趴着的，在外面根本看不到。他玩了一会儿，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小姐，你先在这里玩着，奴婢去去就回。”
陶然好奇地扒开草叶，从缝隙间隐隐看见一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儿，梳着双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嘴巴小小的，像樱桃一样，正俯下身想摘取一朵开在草丛中的红花。
不知为何，陶然一见她就心生欢喜。
“嗨！”在小崔霁就要摘到那朵花的时候，陶然忽然从草丛里跳了起来，还扮了一个鬼脸。
父亲过世得早，母亲对他又极为溺爱，他是常常和府外的一些坏小子打交道的，他和那些小伙伴们见面都是这种方式。
然而，没有想像中的笑脸，崔霁哇哇大哭起来，很显然是被吓到了，陶然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办法——以前哭起来的时候，稍微年长一点的大孩子们就会抱着手，说他就知道哭，像个花脸猫，为了形象和面子，陶然通常会立马止住哭声。
“花脸猫，真丢人啊，哈哈……”陶然照猫画虎，将手抱在胸前，傲然地看着小崔霁。
谁知道崔霁一点也不在乎什么面子，哭得更大声了，大人们都被引来了。陶然被好一顿收拾，发誓以后再也不欺负小妹妹了。
“他啊，是陶府的小少爷，陶然。”
崔霁记住了这个名字和这张脸，自此以后，但凡听到见到跟这个淘气包有关的事就异常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