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宋砚书的耳中,她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掌柜竟如此狗眼看人低。
不过,虽然刚开始便吃了个闭门羹,宋砚书并未气馁。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这位掌柜一样。
宋砚书决定再去别家看看。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座酒楼,朝着旁边的商铺走去。
这个商铺的掌柜倒是和颜悦色,在听明宋砚书的来意后,面上没有显出任何不耐,而是客气说道:“本店正缺人手,不知小哥会些什么?”
宋砚书一听,觉得似乎有戏,便说道:“掌柜,我读过些书,能写会算,只要掌柜留下我,我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做。”
掌柜见宋砚书说的言辞恳切,一时有些动容,因为他也是苦过来的,深知现下谋生不易,且观宋砚书面容俊逸,并不像坑蒙拐骗,精于算计之辈。
掌柜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了宋砚书,但为谨慎起见,他还是问道:“小哥从哪里来,现下住在何处?”
“在下最近刚入望津城寻亲,谁成想亲戚早已搬走,无奈之下,只能自谋生路,现下只是借住寺庙,并无地方落脚。”宋砚书半真半假说道。
掌柜听罢,又上下打量了宋砚书一番,惋惜地说道:“小哥,这我可就为难了。”
宋砚书说道:“掌柜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唉。”掌柜先是长长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来,“小哥,这间铺子其实并不是老朽的,老朽也只是帮助东家打理铺面。按说以小哥的条件,我们店铺也很是欢迎,只是——”
“只是什么?”宋砚书忍不住追问道。
“只是我们东家对于店铺里的伙计有个要求,就是不招外地人。若是老朽的铺子,自然会将小哥留下,可现下小哥的身份,却是过不了东家那关。”掌柜甚至抱有些歉意。
宋砚书听罢,也深知不能让掌柜为难,但还是好奇问道:“掌柜,这又是何故?”
掌柜并未隐瞒:“此皆因掌柜以前心善时收留两个穷困潦倒的外地人,提供食宿,还发工钱,却没想到,此二人不思感恩,后来竟伙同他人,在东家放松之际,趁着夜色,将铺子洗劫一空,连柜上的钱财也都悉数拿走。”
“东家可报官了?”宋砚书问。
“报官当然是报了,可那两人本不是望津城人,在此处无亲无故,且无固定住所,再加上二人趁夜奔逃,衙门也很难将他们抓捕归案,只能张贴画像通缉,但这二人恐早已逃出望津城,东家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原来如此。”
“自此以后,东家便下令,所有铺面再也不招外地人。从那之后,东家再看到可怜之人,也不再收留,只给他们些吃的,便远远打发了。”
掌柜说罢,便望向宋砚书,眼中既有惋惜又有无奈:“所以,小哥,不是我不留你,也不是你有什么不妥之处,实在是老朽做不了主,想来小哥也能理解东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砚书若再要留下,便有些不识好歹了。只是没想到,偏偏这样的事让她给遇上了!
于是,宋砚书只能说道:“多谢掌柜和在下说这番话,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东家的做法在下能理解,若是换做其他人,想来也会有所戒备。”
掌柜听宋砚书如此说,脸上露出了欣慰,便安慰道:“小哥,附近还有很多铺子,以小哥之能,相信定能找到一份工。”
“多谢掌柜。”宋砚书抱拳离去。
出了这个铺子后,宋砚书一瞬间有些迷茫,接连两次被拒绝,让她觉得,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不过,好的是,第二家掌柜的态度,比第一家强上不少,至少宋砚书可以顺利地与其交流。
这也是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嘛。
宋砚书并没有被两次的拒绝打倒,她调整好心态,去了第三家。
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
一听她是外地人,第三家也摆摆手,将她打发了。
看来,附近的铺子可能都受刚刚那间铺子的影响,对外地人避如蛇蝎。
这样下去,她在这条街上,应该很难找到什么工作。
宋砚书决定再试一次,果不其然,这次也是同样的理由。
不信邪的她,走遍了这条街上的铺子,结果要不就是不缺人,要不就是不要外乡人。
几个时辰过去了,宋砚书竟一无所获。
她本以为,对自己来说,找一份工并不难,从未想过,在此竟处处碰壁。
若是没有挣钱之路,宋砚书知道自己将举步维艰。
既然找工不成,宋砚书决定自己尝试做生意。
她看到两边有很多小贩,只要不是投资多的大生意,卖些吃的喝的,宋砚书觉得这也难不倒她。
待有了些钱财,再扩大规模,租个铺子。
这样想着,宋砚书便开始行动起来。
毕竟时代不同,她需要向附近摊贩打听一下所需东西。
于是,宋砚书先在周围打量一番,选了一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大叔。
这位大叔面上有须,穿着简朴,一看便是好相与之人。
大叔看宋砚书走近,立刻热情招呼道:“小哥,需要些什么,我这都是从山上采的干货,煲汤也好,烹饪也好,皆是极好的。”
宋砚书见大叔麻袋里果然装些晒干的木耳、蘑菇等,这些东西皆是从山上采的,成色看起来确实很好,纯天然无污染,且吸收了天地精华,对人的自身也是极好的。
若不是有正事且居无定所,宋砚书都想买些煲汤了。
不过,现下还是正事要紧。
于是,宋砚书上前一步,问道:“大叔,在下能向你打听些事嘛?”
大叔面上神色不变,并没有因为宋砚书不买东西而甩脸色,他带着笑容说道:“不知小哥想知道些什么?我并不是住在望津城,而是住在山脚下,若小哥想问城里之事,我可能并不清楚。”
大叔的表现以及这番话,宋砚书便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大叔,在下是想问,你在这摆摊多久了?”宋砚书礼貌问道。
大叔没有立刻回答,似是在回忆,过了一会,才听他说道:“小哥,你突然这样问,倒是把大叔我难住了。具体的时日我早已不记得了,不过,说起来,从我十几岁起,就在此处摆摊了。如今,已有二十多年啦。”
一时之间,大叔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竟从少年到成家,一直在此摆摊,因此,他不禁感慨道:“没想到,竟过去这么些年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问道:“不知小哥为何问此?”
“不瞒大叔,在下也想在此摆摊,便想看看,能否长久在这。”宋砚书没有隐瞒。
大叔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小哥,你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为何不继续读书科考,反而做起了买卖来?”
宋砚书笑笑说道:“大叔,我只是看起来像,实则并不是读书人。再说,谁都需要养家糊口,做买卖也不错啊。”
大叔点点头,不过小哥说他不是读书人,大叔心中是不信的。这一看便不是整日出力干活的汉子,想来小哥如此说,也是有难言之隐。
但难得的是,他竟没有瞧不起他们这些做买卖的人。现下多少人,看不起他们。
既然如此,大叔对宋砚书更加热情了:“不知小哥想做些什么买卖?”
“在下还未想好。”宋砚书在和大叔说话之前,已经观察了一番,这里多数是卖些田里种的农作物和山上的特产,而她确实没有这些东西。
“哦,不过小哥也不用担心,这里很热闹,什么都能卖出些。”大叔安慰道。
宋砚书点点头,接着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大叔,任何人都可在此摆摊吗?”
这也是宋砚书担心的,虽然集市上的人看似来自四面八方,但是宋砚书想知道有没有具体章程。
“当然。”大叔的回答似是给宋砚书吃了一颗定心丸。
“真的?”宋砚书确认道。
“自是真的,看来小哥不是本地人吧!”大叔笑问道。
“在下确实不是本地人。”
“怪不得小哥不知道,此处早市,是望津城专为附近百姓或住在乡下的人开辟的,主要是为了改善大家的收入,但是有一点,便是此处只能摆到巳时。”大叔解释道,“不过,大家知道这处的规矩后,想来早市买东西的人,也会早早地过来采购。”
“这些摊位可是固定的?”宋砚书又问道。
“并不是,有些人,农闲时可能挑些东西来售卖,但到农忙时,便不来了。像我,也不是每次都来,毕竟去山上采东西也会耗费时间。”
“那意味着,谁想在哪里便在哪里吗?”宋砚书又问。
“正是这个理,这些摊位,先到先得,若是来晚了,便去别处的早市售卖。”大叔又说道。
“还有别的早市?”宋砚书很惊讶。
“没错,每个热闹的街道上都会有早市。”
“那这些早市是每天皆有吗?”
“这倒不是。”大叔接着说道,“像此处的早市,便是逢三逢五逢八才有。”
“这是何意?”宋砚书想知道具体的日子。
大叔心想,这位小哥还说自己不是读书人,若不是整日在家埋头苦读,怎么可能不知这代表何意。
不过,大叔并没有笑话宋砚书,而是耐心解释道:“就是说每月的初三、初五、初八、十三、十五、十八还有二十三、二十五、二十八,才会开早市。”
宋砚书点头,这样说的话,每月三十日,只有九日,此处才会开早市。
于是,她接着问道:“大叔,别处的早市也是这几日吗?”
“正是,如此,也是为了方便府衙管理。若是早市时间不统一,望津城各处的早市可能会变得混乱起来。”大叔分析道。
“府衙?”宋砚书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大叔,府衙也会插手早市之事吗?”
“插手倒不会插手,早市本来也是知府大人专为百姓设立的。”
宋砚书心想,这倒是个为民的好官。
“不过——”大叔犹豫了一瞬。
“不过什么?”宋砚书心中一跳,不好的预感突然袭上心头。
“不过,想在早市上摆摊,需要去府衙登记。”
“登记?”宋砚书便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不知,会登记些什么?”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拿着户籍去登记下,这也是正常流程,登记完后,府衙也不会干涉我们的买卖。”大叔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而这对宋砚书来说,却恰似晴天霹雳,仿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她哪里来的户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