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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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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着嗓子的叫喊炸雷般落在耳畔,瞬间激起层层浪花。

人群好似攒动的蚊虫般,“嗡”地闹了起来。

谢行尘隐于人后,向殷召温偏了偏头:“这是……鬼兄动手了?”

他说这话时还挂着笑意,弯起眉眼,拼做了满面的幸灾乐祸:“别说,它还动作挺快!”

殷召温垂眸扫了他一眼,淡声道:“不知,且随他们过去瞧瞧。”

谈话间,喊话之人已然风风火火窜了过来,撒开丫子,一个人愣是跑出了千军万马之势,蛮牛般直冲而来,好悬没一头撞翻来不及躲闪的人群。

人群推推搡搡叫骂着,赶忙让出条道来,便见他气喘吁吁冲到老者近前,抬手指了个方向,嘴皮子不停,崩豆子般噼里啪啦倾出一肚子话来:“大人啊我这一早去老泥腿家门喊他一道下地结果半天也没人应声我看门也没关严实就往里头瞅了眼哎呦我天娘呐里头脚不沾地俩人全都吊死了啊!!!”

那人活似杂耍般,一口气没喘匡匡倒出一大堆话来,直至变了调的尾音拖完,才终于梗着脖子“哼”一声,紧捯了口气,好悬没直接背过去。

谢行尘:“……”

他抽了抽眉梢,勉强理清了那人拐着调子的话语,听至“吊死”之时,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瞥眼扫了下不远处近乎要渗出血的房子,他一弯指节,轻轻勾了下殷召温的袖摆,压低了声量:“怎么回事,鬼兄改吃素了?还有闲情雅致给人吊死?血流成河呢?尸横遍野呢?”

殷召温无言睨了眼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仁兄,沉吟片刻,才道:“不似是它干的……有些不对,先去看看。”

似是倏然察觉到了什么,他攸地皱了眉,语速都快了不少。

方才那人话音刚落,便有好事的张望片刻,脚底抹油直奔所指方向而去。

见状,谢行尘也正了几分神色,二人相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借以人群掩映,二人一矮身,紧追着好事者的背影,于巷间七拐八拐,穿行而去。

自兑宫向东北,路经祠堂,一走一过间,谢行尘倏然转头,向祠堂瞥了一眼。

天尚阴着,又值清晨,灰蒙蒙好似裹了团雾,薄雾自祠堂倾盖而下,流霭沉浮,祠堂旧红的漆皮显得更黯,好似早已荒废多年一般。

横雾扰了视线,他眯了眯眼,一扫之瞬,却本能地“嗯?”了声。

那张脸皮不见了。

原本沾粘于双合大门之上的脸皮,现下只余一团黑褐的血斑。

而原先紧闭的大门,已然开了条缝。

“……”

脚步未缓,祠堂一闪便过了,谢行尘攸而敛了目光,好似并未察觉般,换回了副淡漠神色。

杂乱的脚步声自身后远远传来,行于前头几个好事的终于止了步子。

流雾散了些,一栋不算大的茅屋横于面前。

“嘎——”

一阵凉风穿巷而过,一头撞在了木门之上,门板发出声难听的声响,不情不愿地开了几分。

先前你追我赶紧往前凑的几人现下又熄了火,半眯着眼单抻着脖子王八般上上下下乱探,却脚下生根般一步也不愿往前多挪。

谢行尘自是不客气,抬手分开挤在前头的几人,衣衫翻起层墨浪,又染了点薄雾,好似披挂了身流云霞霭般,抬脚迈进了屋内。

屋内没打灯,昏暗得紧,倚仗着极佳的目力,他倒是瞧得清楚。

只是将将一抬眼,一对瞳仁便猝然缩了下。

“吱——吱嘎——”

几声细微的吱嘎擦响传来,梁上的两道白绫轻轻摇了摇。

两具尸首吊于梁上,极瘦极长,几乎都没有人样。

只是细看之下却可瞧出,它们根本不是瘦,而是被活活吸干了血肉,徒留一副皮包骨头的架子!

粗布衣衫尚垂着,却好似一块破布挂在了枯枝之上,穿堂风吹来,它们便随着尸首飘飘荡荡,摇摇晃晃。

变了型的尸首,打眼扫去,却见一具尸首正挂了身褪色的青布短衫,而另一具尸首腿上,正扒了块泥斑似的痕迹。

正是另个少年和先前遇见的大汉!

短短一夜之间,生龙活虎的二人,已然化作了两具干尸。

悚然之感伴着寒意,自地席轰然直冲头顶,炸起一层皮肉。

谢行尘面上也难得浮起了层惊异之色,喃喃道:“我的符箓……”

那道符箓自始至终皆毫无动静,而这少年已然横死于了长夜之中。

诧异一瞬,他马上敛了神色,倏然翻掌掐诀,放轻声量飞快地念了道咒文。

“……”

尸首随风晃了晃。

咒文声随风飘落,静默片刻,一室之内,分毫未变。

谢行尘松了手,攸地绷了下唇角。

他已然寻不至那道符箓的分毫痕迹,它好似从未于天地间存在过一般。

这般看来,少年死前,那道符箓便已然灰飞烟灭了。

但谁能有这般神通?!

煞鬼自不必说,他了解自己的符箓,哪怕是十个煞鬼,也绝不可能叫他的符箓这般无声无息间灰飞烟灭!

思绪电转,他不动声色地转了眼,向殷召温望了过去。

视线将身侧高挑的人影收拢,却见殷召温面色微沉,似是也未曾料到这般景象。

对着他的神色默然端详片刻,谢行尘终是压了疑心,向他身边凑了凑,压做气音缓缓道:“你说,是不是……”

“报应!!是,是报应!!!”

他一句话才开了个头,一道声音乍然于耳畔炸响,破了音的怪调,竟是将他未道的话喊了出来。

一句话好似一块石头猛掷水中,陡然掀起层层浪花。

越聚越多的人群骤然爆起阵声浪,惊惧之色瞬间疫疾般传散开来。

谢行尘偏头看着乱作一团的人群,眼梢一挑,一个念头猝然窜上心头,忽地笑了起来。

却见他端起副气定神闲之色,负着手慢悠悠地转过身去,垂眼睨着人群,满面春风地冲着人群朗声道:“正是如此!触怒神明,自会遭报应。”

清清明明的声音煞是好听,又未压低声量,瞬间将引得了一众视线。

望着人群惊惧中又掺杂了似期盼的神情,谢行尘笑意更深,好似寻了个好耍货般,咬着雀跃的调子,当场下了定论:“此为开端,却不是终幕,诸位可以沐浴更衣、焚香等死了。”

“……”

殷召温颇为无言地移开了眼。

他自知这小骗子满口胡扯,连身带心剥出来都掏不得一句真话,只是这些日日靠着黄历而生、早已六神无主的众人当即信了个七七八八,鹜鸟般扬起的脸上精彩纷呈。

另一旁,谢行尘却仍觉不够,晃晃头又给热火上浇了层油:“触怒神明,定然也重生无路喽。”

一句话好似当头一棒,嘈杂轰鸣声骤起,便在此时,拐杖敲击声重重落下,瞬间将翻沸的声浪压了下去。

人群分开条道路,老者拄着拐杖,一对黑白分明的招子死死盯着谢行尘,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于门边站定了。

老者怒目瞪着他,似是气极了捯不过气来,呛咳着,断断续续地怒喝道:“一派胡言!……咳咳……尔等……胆敢妄度神明?!”

谢行尘泰然自若地向前走了一步,毫不怯缩直直回盯着老者,长衫浮墨,奕奕生姿。

他尚含着笑,居高临下睨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妄扰因果,戕害不辜,尔等,又该当何罪?”

———

祠堂仍旧昏暗得紧,雾气染入堂中,将两点豆火晕得更为模糊,合以阴沉沉的天幕,简直似落在长夜中一般。

谢行尘盘腿坐在祠堂的地砖上,只是姿势谈不得舒服——现下,他正被五花大绑,双手反锏于身后,歪歪斜斜坐在滑凉的地席之上。

方才一番大放厥词,他也是“如愿以偿”喜提了个替罪羊的差事,被老者差人三两下绑到了祠堂之中,马上便要为平息神怒牺牲一下。

只可惜这位替罪羊毫无自知之明,非但不潜心悔过等来世做个好人,反倒晃晃悠悠仰着脸大剌剌地四下扫量起来。

看得那叫一个怡然自得,好似在赏花一般。

老者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

眼不见心不烦的瞥看眼,他重重拄了下拐杖,尚未出言,一道杀猪般的嚎叫突然自祠堂外炸了开来。

“你们要做什么?!!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王法了!!!你们!你们知晓那两位仙长……”

嚎叫声由远及近,谢行尘抽了抽眉梢,转过了脸去。

上一瞬还在豪情万丈慷慨激昂扭动不止的来者,在看到坐在地上绑得结实的谢行尘后瞬间哑火。

“仙……仙长……?”

同样被五花大绑车夫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好悬没把俩眼珠子瞪出来。

谢行尘粲然而笑。

二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惟有泪……车夫好似真的要哭出来了。

正当谢行尘搜肠刮肚,欲哄骗下突遭大起大落的车夫之时,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轻轻缓缓行至门槛边停了下来。

殷召温没事人般,若无其事地立于门边,垂眸向谢行尘望了一眼,竟还有闲情雅致冲他笑了下。

“……”

谢行尘一看他安然无恙之相,一肚子话瞬间梗了回去,当即受了气般,扯着嗓子喊道:“好你个殷召温!瞧你平日里浓眉大眼,没成想……”

只是他这泼还没来得及撒完,便见老者颤巍巍地抬手,指着殷召温道:“先拿他祭天。”

谢行尘:“……”

谢行尘:“……没成想,还,还挺会为兄弟两肋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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