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左的到来使客厅陷入诡异的寂静。
良久，一个穿西装的中年啤酒肚才站出来乐呵呵地说道：“看来应该没有其他人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王，你们叫我老王或者王叔都行！”
话音落下，他旁边不远处站着的黄发青年扬了扬下颚，表情冷淡。
“我，阿黄。”
他伸手搂过旁边的红发女生，眼神中多了几分柔软：“这是我女朋友阿红，胆子小，扛不住事，各位要有事，麻烦来找我。”
阿红十分配合地往阿黄怀里缩去，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卫左，眼里是藏不住的好奇与探究。
“别乱看。”
阿黄察觉到女友的动作，伸手把对方脑袋掰向自己。
确认女友被庇护好后他向着卫左投去一个歉意的目光，之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小情侣前方沙发上坐着两个穿校服的女生。
一个长发，一个短发。
短发女生笑容灿烂，嗓音充满活力，她也学着阿黄将身边的长发女生搂住：“我叫小五，这是我朋友小六，她最近生病嗓子哑了没办法说话，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好！”
长发女生面无血色，还时不时咳嗽两声，是像生了重病的样子。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在场的人里，刨除明显不是玩家的狼牙棒老婆婆，便只剩下卫左和一个花臂青年没自我介绍。
“道上人都叫我花哥。”
“我叫卫左。”
两个语气完全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花臂青年说话时表情吊儿郎当，配合乱七八糟的纹身，活脱脱就是一个小混混的样子。
但卫左的对外形象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民宿内的温度不低，甚至偏高。
他却是毛衣、大衣加围巾搭配组合，那张脸也被口罩和眼镜遮住了大半，唯一没被遮掩住的便只有那双苍白修长的手。
“怪人。”
在场其他人脑海中都出现过这么一个词。
但想归想，没人不识趣地出声询问。
周遭恢复平静。
之前最先发言的啤酒肚老王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在心里吐槽这次的队友怎么不是哑巴就是哑巴预备役？
眼见气氛愈发僵硬，他咳了下，开始组织语言。
“这次副本好像没什么难度，不过大家还是要团结起来，上面不是说了吗？全员通关副本的话会有奖励加成……”
忽然，花臂嗤笑一声打断啤酒肚。
“合作？”
“那上面不是还说过要谨慎选择队友？”
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皱皱巴巴的烟，没点，就那么拿着。
“毕竟还有个人任务这玩意儿，谁知道你选择的队友个人任务是什么？”
闻言，卫左眼神微动。
个人任务？
官方发布的攻略里好像是有这东西。
所以自己的个人任务呢？
还有新手副本呢？
卫左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游戏针对了。
他一边听花臂在那里冷嘲热讽，一边分心思考着自己被针对的理由，最后得出结论：凑合过吧，能活就行。
花臂的“演讲”在卫左得出结论时终于走向尾声。
“多长点心眼吧！”他斜了眼紧靠在一起的两个女学生，语气有些恶劣，“像你们这种还在上学的单纯学生妹最容易被骗了。”
此话一出，本就不放松的氛围更加紧张。
大家视线互相对接，全都一语不发。
最后还是老王站了出来。
到底是成熟的大人，摸摸头顶所剩不多的头发后，老王笑着打圆场：“花哥说的对，女生出门在外是要保护好自己，大家都饿了吧？王叔年轻时当过厨子，今儿晚上给大家露一手！”
沉寂许久的五八在这时跳了出来。
“你去帮忙。”
“嗯？”
“帮忙做饭。”
卫左沉默，卫左决定反抗：“你忘了吗？我不会做饭，一直都是你在做饭……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吃饭了。”
“左子你撒谎时能不能走点心？”
五八音量提高：“我们才认识多久？去年10月才认识的，你大学毕业快半年了，别跟我说你大学毕业后天天点外卖！就你银行卡里那点儿钱，你要是不会做饭早饿死了！”
卫左二次沉默。
用头发丝都能想到五八知道真相后的激动，他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曾经的菜谱有多么简陋。
脑子里仿佛有系统的声音在循环播放，卫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去厨房帮忙。”
见自家宿主没继续反驳，五八反而心虚了。
“我刚不该那么大声，你别生气……”曾在宇宙中横行霸道被视为洪水猛兽的五八抛却蛮横，低声下气地道歉，“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
完全没生气，单纯想避开话题的卫左想了想，选择顺坡下驴。
“你别总是那么暴躁。”
“好。”
五八答应得很爽快。
事实上大多数时间它都是顺着卫左的。
毕竟，卫左是它唯一的珍宝。
当年五八在宇宙中流浪时，本能不断催促它快点找到某个特别重要的独一无二的存在，它苦苦寻觅了许久，几乎绝望时，机缘巧合来到了有卫左的星球，之后又仿佛被什么牵引着般，与卫左相遇。
那时五八只看了卫左一眼，便确定对方是自己一直想找到的、特别重要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它不会伤害珍宝，但本性难移，时不时就会露出暴躁恶劣的一面。
另一边，眼睁睁看着青年走向厨房的其他人神色各异，却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
“王叔，我来帮您洗菜。”
听到卫左的声音，正在切菜的王叔眼底划过一丝惊愕。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光看外表平时多半十指不沾阳春水、充满谜团的青年居然会主动过来帮忙，花臂哥看着都比对方像是会愿意进厨房的！
难道这是某种测试吗？
王叔恍恍惚惚地想起年轻时看过的中二小说。
当然，他现在也经常晚上偷偷看。
小说锻炼了王叔的脑补能力，此刻他就在脑洞大开。
在他的想象中，卫左是一个充满恶趣味、阵营混沌邪恶的隐藏大佬。
大佬看似乐于助人，实则是想让被选中的猎物放松警惕，再之后给天真相信自己的猎物狠狠一记重锤，完成从心到身的打击。
千奇百怪的死法在脑海中闪过。
心生恐惧的王叔连忙从青年手中抢过番茄。
他赔笑道：“厨房太小了，你个高，做事不方便，还是全都交给王叔吧！”
卫左看着起码还能再装五个王叔的厨房陷入沉思。
小吗？
这都快比他以前租的房子大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变得相当糟糕。
只当王叔是不习惯有人一起做饭。
他也不习惯。
能理解。
三言两语就说服自己的卫左平静背诵台词。
“那就不打扰您了，如果之后您需要帮忙的话，欢迎随时来找我，我很乐意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交友固定台词背诵结束，自认完成任务的卫左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身后的王叔撩起围裙擦拭额头冷汗。
果然不是啥正常人。
正常人哪有说话这么奇怪的。
“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王叔默默在心中说道。
另一边，厨房外的其他人也自动划分出了各个小团体。
阿红是偷看卫左的那个红发女生，早在众人集合前就和男友商量好了要一起当透明人。
二人坐在角落，权当自己是蘑菇。
花臂男一个人离开了客厅。
拿狼牙棒当拐杖的老婆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两个女学生在眼神交流一番后，起身去到了卫生间里。
短发女生摸摸长发女生的额头，眼神充满担忧：“怎么样？还头晕吗？你要是实在难受我们就退出副本，大不了就交罚款！”
长发女生面色虚弱，却还是笑着安慰好友。
“退出什么啊，浪费积分，这个副本很简单的。我提前占卜过了，没什么隐藏陷阱，只要遵守规则就能通关。”
短发摆手道：“积分那都是小事……”
“你对那个卫左印象怎么样？”
不想继续纠缠下去，长发开口转移话题。
“卫左？那个口罩男？”
被提问的短发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
“除开打扮，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你认识他吗？”
长发摇头：“不认识，但我的灵觉告诉我这个人非常危险！比那个老婆婆还危险！”
“啊？”短发一脸难以置信。
“他？危险？”
短发没感觉卫左哪里危险，反倒一直从老婆婆那里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死亡威胁。
对她来说，老婆婆就是民宿里目前最危险的存在。
长发拍了拍好友的脑袋，叹气道：“你只需要知道他很危险，尽量远离他就行，或者说应该远离这个副本里所有人。”
“也包括你吗？”
明显是调侃，长发却认真开口：“当然！你忘了上次那个镜像副本？”
提到镜像，短发五官有一瞬间扭曲。
她皱眉小声说：“那次是意外，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能认出……算了，还是不要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