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和夏不冬的交流结束了。
本来应该实时监控全场的五八因为忙着说他们的坏话,完美错过了两位病友的互相攻击。
不然它就又多一个理由阻止卫左和他们交往了。
“左子我跟你说,他们两个一定是觊觎你的美色,你可千万别被臭男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刚洗完脸的卫左甩了甩手上水珠,语气淡淡。
“我是男的。”
五八一听,更急了。
“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能看脸了?再说喜欢你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就算没看见脸,被你吸引也是一件非常合理非常正常的事情好吧?”
“左左,你要学会正视自己的优秀。”
卫左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依次戴上口罩、眼镜。
随着遮盖完成,镜中人逐渐变得平平无奇。
“首先,不准叫我左左。”
“其次,你对我的滤镜太重了。”
卫左一边仰头查看脖子上的缝合线,一边平淡回复道:“我不觉得这世上会有很多跟你一样,毫无理由喜欢我的存在。”
“所以我说他们觊觎你的美色啊!”
五八此刻就像那个发现自家女儿即将被黄毛拐走的老父亲,苦口婆心。
“你看看他们今早上那个殷勤的样子,尤其那个穿冲锋衣的,两眼珠子恨不得黏你身上!肯定对你不怀好意!”
“你平时不爱社交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是很容易遇到变态的!”
卫左想了想,决定帮何文他们挽回一点印象分。
“他们精神方面可能确实有点不正常,但不至于到变态的地步。”
变态昨晚就应该直接趁着夜色上手了。
劝半天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反被劝的五八心态有一点点崩。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你喜欢他们???”
想到卫左可能对两个“变态”有好感,尽管不存在真正的眼睛,五八仍觉得眼前一黑。
恍恍惚惚中,它仿佛看到了一个场景:风和日丽的下午,身穿公主裙美得像精灵的卫左站在高塔窗口旁边,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塔下——骑着二手鬼火摩托车、嘴里叼烟、头发七天没洗、穷得浑身上下凑不齐五块钱的黄毛男!
“不——”
“不行!你绝对不能嫁给那坨垃圾!”
五八彻底崩溃了。
冷不丁被脑海中的尖叫吓了一跳,刚戴好围巾准备转身离开的卫左头顶全是问号。
他委婉地劝说:“五哥你要不要考虑去精神科看看?”
末了,想起五哥是系统的宿主又补充一句。
“或者开下杀毒程序?”
被怀疑脑子有病或者中病毒了的五八悲愤不已。
“我不管!”
“那两坨奇奇怪怪的东西肯定对你有坏心思!你不准和他们玩!”
实在对何文他们没有恶感的卫左权当耳旁风。
确实,那两人实在不像精神正常的样子。
但他的确不觉得讨厌。
有时候还会产生一种“好久不见,各位还是这么有病”的古怪想法。
想到这里,卫左眉头微蹙。
“五哥,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失忆过?”
自从进入副本,便觉得什么东西都有种熟悉感的他在遇到何文二人后,终于不得不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是否有问题。
“有可能,我也觉得自己失忆过。”
被成功转移注意力的五八语气恢复平静。
卫左不解:“你的失忆和我有关吗?我们是一起失忆的?”
“这个暂时无法确定。”
五八不怎么想把自己的推测告诉卫左,便随口糊弄道:“我还在调查,等调查结果出来以后我再和你解释,在此之前你只需要跟平常一样生活就行了。”
“什么时候能调查完?”
知道被糊弄的卫左有些不甘心。
他不是喜欢追溯过去的人,可是那些怪异的熟悉感总应该有个解释。
“地球玩家通关终局副本前吧。”
卫左放弃追问了。
对方既然都明摆着不想回答了,还有什么追问的必要呢?
“那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我先去上学了。”
“哦,好。”
卫左语气太过自然,五八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它看见对方跟着夏不冬他们离开,才颇为不甘心地幽幽开口:“以前我好说歹说让你出门多交点朋友,你总是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今儿倒是积极起来了……”
“我们是合作关系。”
“呵呵。”
卫左在五八时不时冒出来的阴阳怪气中,与舍友们来到了操场。
操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不仔细看表情和行为动作,光看外观,完全看不出来哪些是玩家,哪些是npc。
卫左三人无声无息地混进了人群里。
今天天气属实不算好,接近8点时天空仍然是灰蒙蒙的,四周温度很低,不知多久没打扫过的操场还被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笼罩着。
卫左拢了拢大衣,眼尖的他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上了操场台。
不出意外,应该是校长。
“滋啦——”
“咳咳。”
想法刚一出来,话筒连接音箱时刺耳嘶鸣与试探音量的咳嗽声同时响起。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
校长的声音充满激情。
与此同时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原本死寂沉沉的操场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卫左跟着举手鼓掌。
同样在鼓掌但态度无比敷衍的何文趁着夏不冬没注意,鬼鬼祟祟地蹭到了把自己遮得看不清具体长相的青年身边。
二人离得太近,向来对社交距离把控很严格的人脑海中闪过两句话。
好近。
烟味。
向来不抽烟也不喜欢闻二手烟的卫左无意识地皱起眉,脑子还没转过来,不满的话语已经先一步脱口而出:“你怎么又抽烟?”
正偷偷摸摸移动、企图贴得更近的何文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的卫左陷入沉默。
我刚刚说了什么?
我病了?
他绞尽脑汁想解释时,眼角余光瞄到似乎完全没觉得被冒犯到的何文做出了一个古怪的举动。
男人抬起手臂十分认真地闻了闻袖子,之后又低头闻了闻身上,全程表情严肃,恍若在做一件非常重要和神圣的事情。
大概一分钟后,何文总结道:“是有点烟味。”
“我待会儿去卫生间换身衣服。”
生平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的卫左语言功能暂时失灵了。
何文站远了一些。
真的只是一些,差不多十厘米的样子。
“不用换衣服。”卫左组织了下语言,“我刚才说那话不是在嫌弃你,只是我不怎么喜欢烟味。”
“我知道。”
何文面不改色地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其实我早就戒烟了,我身上的烟味是因为我进副本前正巧遇到一个认识的人,我们聊了几句,他当时正在抽烟,就那个时候沾到的。”
卫左不信,但他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嗯,我相信你。”
两人一来一回交流时,并未注意周围嘈杂的人群逐渐变得安静。
借说话转移青年注意力的何文再次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他正要蹭过去,一个隐隐带着怒气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那边穿黑色大衣和黑色冲锋衣的两位男同学,有什么话可以上来说。”
黑色大衣、黑色冲锋衣,男同学。
尽管卫左本人非常不想承认校长在点名自己。
但如此具体的描述配合其他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他不承认也没有任何意义。
“两位男同学,不上来吗?”
让人联想到现实校园生活的校长又问了一句。
从小学到大学毕业,因为存在感低从来没有被老师点名过,但确实一直以来都是个乖乖好学生的卫左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他是情绪稳定,不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就算已经大学毕业,被老师大庭广众点名什么的依旧堪比酷刑。
比起卫左的自闭,厚脸皮的何文就显得平静很多。
面对大家或光明正大或暗戳戳地打量,表情从容得仿佛被点名的不是自己。
甚至他还当着大家面又往自家左子那边移了一步。
目睹全程的夏不冬笑容略僵。
真想打死这个神经病,自己丢脸就算了,能别拉着他家小左一起丢吗?
演讲台上,被众人遗忘的校长忽然笑着打趣道: “哈哈,看来这两位男同学比较害羞啊!”
社恐爆发的卫左头埋得更低了。
为什么他要在这里经受这种折磨?
另一边,校长还在乐呵呵地演讲:“刚才我们说到希望高中没有那么多规矩,是因为我们学校一直实行快乐教育的理念,希望各位学生和考生能在学校里快乐学习,但现在……”
校长刻意停了一下,才故作高深地说:“这两位喜欢说悄悄话的男同学告诉我,学校里还是需要讲点规矩的。”
“毕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快乐教育的重点还是教育,如果光快乐而不教育,学校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因此,我宣布希望高中第一条校规便是——所有人禁止在希望高中谈恋爱!”
此话一出,操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卫左不可置信地缓缓抬头。
我出现幻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