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话音落下，卫左触电般火速抽回了手。
“不要这样同我说话。”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很奇怪。”
被变相拒绝亲近的何文有些委屈，尽管没有任何理由，他依旧近乎偏执地认为卫左会无条件包容自己堪称病态的感情。
这种想法不正常，幸好他本身就不是正常人。
负负得正，何文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常的。
由此，他对卫左说自己奇怪这事感到不可置信。
“我这样奇怪？”
“好吧，可能外人眼中是有些奇怪，可是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受卫左拒绝的态度影响，何文没敢继续对他动手动脚，只眼睛仍死死黏在对方身上。
他再次搬出那套好朋友理论：“好朋友间这样说话是很正常的，好朋友意味着关系好，关系好就是可以这么说话。”
面对这套歪理邪说，卫左目露迷茫。
其实他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跟对方是好朋友。
可理智又不断告诉他，他们两个目前最多只能算是朋友。
还是那种关系一般的普通朋友。
“我们现在还只是朋友。”
一不小心把心中想法说了出来，卫左底气不足地解释道：“我们才认识不久，对彼此不够了解……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出发，我们现在还只能算是关系较好的朋友。”
何文想了想，没有反驳他。
“好吧，你说我们是朋友，我们就是朋友。”
何文嘴是真挺硬的，心里却也清楚自己从一开始就在胡搅蛮缠，便不与之争辩。
只是他不争辩，却会诡辩。
“但朋友之间也可以这样。”
“就算你认为朋友之间不能这样，那朋友想变成好朋友也应该这样，我想跟你天下第一好，所以我没有做错，你不能总是拒绝我的亲近，我会难过的。”
说完，何文又摆出卑微可怜的样子，看着就像雨天里浑身湿淋淋的流浪狗。
交友经验不足的卫左一时间还真被绕进去了。
他直觉对方这话不合理，但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合理。
何文见青年眼神中出现了一点动摇，立刻趁热打铁道：“左子你之前也没有什么同龄的好朋友吧？我也没有，我都是跟其他人学的。”
“你不知道，我认识的那些有好朋友的人都是这么做的，我向他们请教过，他们说朋友想升级成为好朋友就是要多接触多亲近……”
“还有你也说了我们彼此还不够了解，为了更了解彼此，我们肯定要多交流沟通。”
“嗯……你不讨厌和我说话吧？”
濒临发病边缘，思维混乱无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何文说完这话马上摇了摇头。
“你肯定不讨厌和我说话。”
“你都承认我们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
“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为什么不能更近一步成为最好的好朋友呢？我个人认为我还是有资格成为你的好朋友的，现在这个世道很难找到我这么听话还忠心的狗、不是，朋友了。”
何文关键时刻想起自己的好朋友现在还比较排斥狗的说法，话到嘴边硬是换成了另一个词。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卫左，眼睛里满是期待。
“左子你说呢？我都听你的。”
卫左一言不发地避开何文的视线。
听起来十分荒谬，但他确实没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朋友，自然也不知道正常的同龄朋友间相处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五哥，他说的是对的吗？”
遇事不决找五八，卫左试图从看何文不爽已久的五八那里获得答案。
编的也行。
不然他就真的要相信何文的话了。
毕竟对方表现得那么理直气壮，说话时也是有理有据……总而言之，他选择相信他是正常的。
“我……”五八语气犹豫，“我得上网查查。”
“嗯？”
如果问号能具象化，那么此刻的卫左头顶一定全是问号。
“抛开物种问题，我也没有同龄的朋友，不知道正常的同龄朋友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不过根据我对人类世界的了解，朋友间互相亲近似乎是一种正常现象……我是讨厌何文没错，但客观来说，他为了你做出任何事情都是正常的。”
五八一本正经道：“情感会促使绝大多数人类、准确来说不单单是人类，还有其他生命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他基于对你的喜爱，去做可能会让你们关系变得更好的事情，这在理论上是很正常的行为。”
“就跟我喜欢你所以对你好一样，是正常的。”
“这种事不奇怪。”
本来还在认真听讲的卫左听到最后一句，瞬间反应过来。
“重点是你不奇怪。”
这回轮到五八不说话了。
不，它还是说了一句话的，小声地、却又毫不心虚地说：“我本来就不奇怪，我们两个都不奇怪，何文他那个叫变态。”
卫左给气笑了。
就站在他前面的何文察觉他的情绪变化，误以为他是要出声反驳自己，颤抖着开口：“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
猝不及防被扣锅的卫左：“？”
我没说话的时候，请问你都在脑补些什么？
就说你跟五八都很奇怪吧？
“你都完全不信我的。”何文幽怨地控诉道，“不让我亲近你都算了，也许是你觉得朋友间要保持距离，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相信我的话？朋友不是至少要互相信任吗？”
这一段话下来，卫左成功被混乱了。
他完全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从“何文一个大活人要给我当狗”变成“我不信任何文”的。
何文仿佛有一套自己的语言系统。
“我……你……”
卫左试图加入这套语言系统。
“唉。”
加入失败。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在怀疑我说谎，可朋友间应该要互相信任，尤其我们是要成为好朋友的朋友，互相信任是非常重要的。”
何文热情地邀请卫左加入自己的语言系统。
“还有就是我亲近你，是因为想跟你从朋友成为好朋友，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我亲近你，我们关系才能变得更好，我们才有机会成为好朋友，你难道不想和我变成知根知底的好朋友吗？”
卫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是着个理……”
他应当是理解了何文的核心诉求。
就是和自己成为好朋友。
而从普通朋友变成好朋友，需要他们两个平时多交流沟通，多拉近彼此的距离……因此何文对他表现出的不正常的亲昵，其实很正常。
受邀加入何文的语言系统后，卫左成功把自己说服了。
他甚至还对两人的对话做出了总结。
“简单来说，我们是朋友，朋友间有点外人看起来不正常的接触和对话，是正常的。”
何文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们是朋友，我们关系好，我们怎么相处都是正常的！”
“不过我是个正常人，我依旧不能接受把一个人类当成狗看。”
卫左总觉得这样显得两人都不正常到变态。
“你是对的，朋友之间这样确实不太合适。”何文表情变得严肃，紧接着话音一转，“但等我们以后成为好朋友，就很合适了。”
“好朋友是能同生共死的，这点事在生死面前都是芝麻大点的小事，你说呢？”
卫左陷入了沉思。
这些话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是歪理。
良久，实在想不明白的卫左模模糊糊地说：“等我们成为好朋友……”
还没有到来的难题还是等它到来时再解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