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不明白卫左的意思，但何文听懂了。
于是之后两人一同前往三楼时，他压低声音问道：“左子你真信她说的话？她说的这些事情也来得太莫名其妙了，不过说实话这个副本本身就挺莫名其妙的，尽搞些花里胡哨的怪操作。”
何文直觉女鬼的话有一定真实度，但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难道真的是为了博取玩家的同情心？
“确实莫名其妙。”
“但她说的是真是假，我信与不信都不重要。”
卫左眉眼间一片漠然。
“左右我们在那里也没事做，如果是假的，就当听个故事，是真的，出去之后向游戏客服反馈一下，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对于没有威胁到自己性命的存在，卫左向来高度宽容。
路边的花花草草而已，没必要放在心上。
假如女鬼在那段时间里对他产生了哪怕一丝杀意，他都不会给对方“编故事”的机会。
……
思绪越飘越远，卫左想到什么，忽地停下脚步。
他问何文：“我这样看起来正常吗？”
何文斩钉截铁道：“正常，怎么不正常？一个正常人就是容易对弱者产生怜悯之心。”
话是这么说的，何文内心是完全相反的想法。
他总觉得，卫左不会对陌生人产生感情。
不，不能说是不会产生感情，而是这个人面对陌生人几乎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就算对方惨死在自己眼前，内心也依旧平静如水。
所以何文很难相信卫左在同情女鬼。
卫左看了身边人一眼，轻易就凭借对方表情判断出其内心想法。
“我没有在同情她。”
“正常人听到这种故事后一般会产生同情，我虽然不同情她，但我是个正常人，我只是做出了一个正常人最有可能会出现的反应。”
何文大脑停转了会儿。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明白了青年的意思。
说到底，卫左确实如他潜意识里认识的那个“卫左”一样对陌生人情感匮乏，只不过现在的卫左自认是个“标准的正常人”，会做出他认为的正常人会做出的事情。
简而言之，是卫左在“扮演”他心目中的正常人。
何文本不想用“扮演”，但一时半会儿他也确实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词语了。
所以，这样的卫左，真的正常吗？
此时此刻的何文与几分钟前的卫左想法重叠了。
他还诞生了一个更大的疑惑：褪去“正常人”外壳的卫左，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是否真的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左子，考虑去医院挂个精神科吗？”
何文真情实意地劝说道：“不是我有精神病所以看谁都有精神病，实在是你这精神状态确实看着不太正常，你可千万别讳疾忌医，我相信你最多只是有一点问题……”
“胡说八道，我没病。”
卫左冷着脸打断道：“我刚才只是随便问问，我非常确定我是个正常人。”
“我在C市最权威的心理科和精神科都有做过检查，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当时有个心理医生甚至称赞我是世界上最正常的人类，还希望我能去精神病院的病人做个范例……”
“综上所述，我精神状态十分正常。”
何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好奇怪。
他怎么觉得左子这嘴硬的样子格外熟悉？
听不到身边人的声音，卫左便继续力证自己是个正常人。
“正常人应该有个正常人的样子，我不过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标准的正常人，这种想法难道不正常吗？”
何文猛地咳嗽了两声，一脸欲言又止。
完全不正常，好吧？
正常人根本不会反复强调自己是个正常人。
你看起来比我病得还严重啊？
“正常、正常。”何文最后还是昧着良心说了谎话，他拍了拍青年肩膀，正色道，“你是我见过最正常的人，我以后要天天跟着你学习怎么成为一个标准的正常人。”
“左子，你不会拒绝我吧？”
卫左面色缓和下来，淡淡道：“不会，我很高兴你能有这种想法。”
“你放心，就算你没能成为一个正常人，我也还是会把你当成朋友的。”
“哇，左子你对我真好。”
何文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伸手握住青年冰凉的手：“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不如以后我们两个就住在一起吧？我勤快，卫生肯定打扫得干净，做饭也好吃，你要是愿意，我还可以帮你洗头洗……”
“我知道你很想报答我，但你先别报答。”卫左目光冷静地抽回自己的手。
“那怎么行？正常人都是知恩图报的。”何文又把手抓回去，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是新世纪最优秀的田螺先生。”
“我相信你，但我不需要，我能照顾好自己。”
卫左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何文对照顾他这件事如此热情。
难不成是被室长的男妈妈属性影响了？
说到室长……
“何文你跟夏不冬是朋友吧？”
“瞧我这张嘴，副本在前，竟然光顾着和你聊天了，我们接着去找门卡吧！”
何文一手拉着卫左的手，一手从裤兜里拿出旧手机：“刚才我好像听到短信铃声了，可能是那个号码又发信息过来了……哎？怎么没有呢？难道是我听错了？啧，这破手机真卡啊！”
卫左偏头看着装模作样的男人，想看对方能演到什么时候。
“嘶——要不我给李雅他们打个电话过去？”
“左子，我想起来一个事，之前被姓何的打断忘记跟你说了，影响你精神海的是无限世界的道具与技能，根据残留的能量追溯，初步判断源头是李雅。”
何文与五八的声音同时响起。
在五八话音落下后，何文本来已经熄屏的手机界面一亮，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左哥，速来3楼。”
消息显示来源是——李雅。
气氛瞬间凝固。
何文不用身边青年提醒，手指点动几下，一个问号发了过去。
发送失败，对方将他拉黑了。
时间倒流回李雅离开6楼前往3楼的时候。
李雅刚踏进楼梯间便觉脊背发凉，这是她的第六感在提醒她前路危险。
“不会已经死了吧。”
李雅嘀咕了一句，面露犹豫，脚下步伐却没停。
来到五楼，危机感更重了。
假如这时候有她选中的目标在身边盯着自己，为保持人设不倒，李雅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原路返回，但此刻她身边无人，她也没必要完全维持人设。
只需要做一下面上功夫就行。
从五楼到三楼，李雅故意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颤颤巍巍踏进三楼时，鼻尖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女生立刻低下头，故作害怕地喃喃道：“怎么有血的味道，要不我还是……”
话还未说完，她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随后，剧痛与黑暗共同降临，失去意识前，早已提前使用保命的道具的李雅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盘旋：等着，姐早晚把这一棍子还回去！
李雅陷入了昏迷。
假设她当时回头看一下，会看到导致她昏迷的罪魁祸首是一个寸头的青年。
寸头青年身边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他会过来的，做什么还要发消息打草惊蛇？”西装男一边说着，一边弯腰从李雅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备注“卫左”的号码发去消息。
“就是要他知道。”
寸头青年神色阴狠：“我要让他死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