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颜颜一直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看了夕阳,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夕阳。
我意识到了,她长大了,而我好像,更喜欢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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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从二年级下学期开始,整个小学,我都在宋家蹭饭。
颜颜提前上了小学,小我两届,我每天和颜颜一起上下学。
颜颜很讨人喜欢,周围的小孩都喜欢和她一起玩,他们还会去爬山。爸妈不喜欢我满街跑,所以,我一般放学,都先乖乖在家里写作业,作业写完了,颜颜也回来了,我们有时也会一起打一会羽毛球。
但有一次,爸妈都不在,我也跟着去爬山了。
那天,颜颜一直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看了夕阳,那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夕阳了。
搬家后的日子一直很幸福,因为,我和颜颜几乎每天都形影不离的。
除了平常日,节假日的时候,宋爷爷和宋叔叔带颜颜去外面玩,偶尔也会带上我。有的时候爸妈让我跟着去,比如去海边,去公园,去植物园,去博物馆。有的时候就不让,比如去游乐场、海洋馆、动物园这些要门票的地方,他们就不让我去。
因为,门票要一两百,爸妈嫌弃贵,说钱都要攒给我以后读书的。我知道,我们家和宋家不一样,所以我也没有一定要去贵的地方玩。
爸妈虽然不舍得花钱让我吃和玩,但是对我的学习很上心,多贵的练习题都会给我买。
颜颜也有很多练习册,但是她都不做的,她更喜欢看别的课外书。除了颜颜的书,他们家还有很多别的书,都是精装版的名著,还有武侠小说什么的。因为宋爷爷,宋叔叔都喜欢看书。所以,颜颜家客厅那面书架上,摆满了书,我很羡慕,也会蹭着看。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我和颜颜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高兴。
直到,五年级的寒假,爸妈在的那家国企的工厂开始改制,要引进先进的设备,还要裁掉一批工人,他们只有初中文凭,工作可能保不住了。而宋叔叔本来就是领班,宋爷爷的关系也还在,他马上就要升副主任了,肯定不会裁掉的,而且刘阿姨也是财务科的,也肯定不会被波及。
宋叔叔说,他们家可以帮爸妈再想点办法,然后,说需要几万块去疏通关系。可爸妈这次没有再同意了。
爸妈觉得,有这几万块还不如留给我以后上学用。他们不一定非要什么安稳的工作的,可以不用交养老保险那些,就租个小摊子做生意,够供我念书和房贷就行。
于是,爸妈拿了补助金离开了工厂,把补助金存了起来,说是我以后的学费。
他们攒了一些积蓄,在夜市租了个小摊子,卖炸丸子和别的小吃,虽然辛苦,没有保险,但是收入也还可以。
后来,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爸妈告诉我,要我去另一所重点初中上学,借读费已经帮我攒好了,让我好好学习考个好的高中,将来考个好大学。
我有点意外,因为我之前听过宋叔叔和刘阿姨的聊天,他们都不打算多花钱让颜颜出去的,所以我也不一定要出去的。
妈妈把我骂了一顿,她说我们家和宋家不一样。我们家本来就是外来务工的,没有什么根基,我以后要是学习不好,没有出息,连老婆都找不到。
我有点难过,我怕以后不能再和颜颜一起了。但是我也知道的,妈妈说的对,所以我也接受了。
我要去别的地方上学了,我告诉了颜颜,她沉默了一会,然后笑着和我说:“这样挺好的,毕竟这儿的学校不好。”
就这样,我上了初中,我们也分开了。
初中和小学不太一样,课业压力很大,班级里的人都在补习,我爸妈也送我去了很多补习班。
他们在我上初中后,盘下了家附近车站附近的早餐店,平常做早餐,晚上放学了,也给学生卖炸丸子什么的。虽然很辛苦,但收入是以前的两倍,有钱让我去补习。
但是,我越来越少见到颜颜了。偶尔几次碰见,她还是会甜甜地和我打招呼,叫我哥哥,放假的时候,我们偶尔还是会一起打球。
后来,颜颜也上了初中,是这个小区附近的中学。她爸妈真的没有让她出去。
刘阿姨说,这边的中学每年也有很多考上重点的人,颜颜小学的成绩好,还拿过奥数冠军,已经分进重点班了,肯定能考上高中的。她听她的同事说,重点中学的老师讲的都很快,都得在外面补习才行,补习费一个学期下来得个大几千块,也不知道能不能补上。
而且,她们家好几个亲戚的孩子,都是从小就补习,最后连高中都是花钱上的私立。所以,她们家觉得没必要,能不能行全看颜颜自己,而且颜颜岁数小,也不想离开家太远。
我劝爸妈也劝劝宋叔叔和刘阿姨,因为我听说附近那个学校周围都是小混混,就算重点班升学率高,能考上好的重点高中的人也很少,而普通的重点高中,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
爸妈都摇着头,说着我们就别管了。
妈妈说,他们家是本地人,颜颜还是个小女孩,随便学学也行,能考上大学就可以了。宋叔叔对颜颜一直没什么要求的。
妈妈还说,刘阿姨的意思是,将来就算颜颜考不上好大学,也没什么,他们家亲戚都那么有钱,随便安排一下,就能有个稳定的工作,以后再介绍个有钱的本地人嫁了,这一辈子也能安安稳稳的。
刘阿姨觉得,颜颜这么漂亮,以后不愁找对象的,女孩儿嘛,以后都是要结婚的,读书不差就可以。
原来颜颜的妈妈,是想让她嫁给有钱人?可是颜颜特别讨厌她班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那些小男生的。而且,过年的时候,宋叔叔还说,江家和宋家两家关系这么好,颜颜从小就喜欢跟在我后面玩,那以后我们两家可以做亲家的……
难道刘阿姨不喜欢我吗?
我没说什么,只是闷头吃着饭,但心里有点难受。
原来,就算我们现在住在宋家的对门,我是周围邻居口里的好孩子,可在刘阿姨心里,也看不上我的。
颜颜很聪明,尤其在那个学校里,她直接就是凤毛麟角,一入学就是年级前十。
我也上了初三,越来越忙,每个周末都在补习。
有的时候,周末在家,我总是能听到对面在吵架,都是颜颜和宋叔叔的声音,偶尔还有宋奶奶在骂颜颜。
颜颜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她不会乖乖听教训,一定会据理力争,但宋叔叔和奶奶也从来不让着她。
他们偶尔争吵,隔着墙我都能感受到激烈。我很难受,但我也不能说什么。
有时在路上,我见到颜颜,也都是点头打个招呼,说不上太多的话,所以,我只能装作不知道。
直到,我中考结束,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我才又能和颜颜经常在一起。
我虽然平常还是会去补习,提前学习高中的东西,但放学回来还是会找颜颜,和她聊聊天,偶尔也陪她打羽毛球,就像小时候那样。
补习到八月就结束了,结束之后,我们去了游乐场,是颜颜以前经常去的。
一起去的还有一个颜颜的同学,我们以前经常一起玩。那个女生后来也去了另一所区重点,不过她是爸妈买了一个小房子,把学籍迁过去了。
颜颜和我们吐槽那个学校的老师有多奇葩,说还好我们都出去了,不然肯定也要和她一样忍受那群奇葩了。
不过颜颜很开朗,也很懂事,没有因为老师的原因就不好好学习,成绩一直是年级前十名,继续保持下去的话,也可以考上最好的高中的。
我笑着安慰她,我说我会在四中等她的,让她安心学习。回去之后,我们一起在她家吃了饭,我还把自己的笔记也给她了,希望她可以好好学习,以后也能考上我的学校。
可我没想到,从游乐场回来的第二周,爸妈就和我说,说以后我们家要搬家了,会把这个房子卖掉,去我高中附近租个房子,方便我上下学,然后再开一个更大的店,以后要供我继续念书和补习。
我有点震惊,爸妈要为了我,把房子卖了?那颜颜和我们也不是邻居了?我不想搬走,但我也知道,以后的补习费会更贵,所以也明白爸妈对我的苦心。
我会好好学习的,将来考一个好大学,毕业之后找一个好工作,买一个更大的房子,做一个能让刘阿姨看得上的,可以配得上颜颜的人。
所以,我更努力了,爸妈也更舍得给我花钱补习了。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有一天爸妈突然提前关了店,让我自己吃饭。我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可我没想到,是宋家出事儿了。
宋爷爷突然心脏病去世了。
我很难过,我很喜欢宋爷爷的,他很照顾我们这些孩子。
他还问过我喜不喜欢颜颜……
过年的时候他还很硬朗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去世了?我知道颜颜最喜欢她爷爷了,她应该也很难过。
周末,我和爸妈去参加了宋爷爷的葬礼,我看见了眼睛通红的颜颜,她和她姑姑家的哥哥姐姐站在一起。
我很想上去和她说说话,拉她出去透口气,但我还是没过去,也不敢过去。我怕爸妈他们不让,而且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高二分文理,我选了文科。我希望成为像宋爷爷那样的人,有才华,有修养,出口成章的,因为我知道,颜颜最喜欢那样的人。
颜颜最喜欢看她爷爷写字,我想,以后,我也可以写给她。当年那张“颜容映水清,清心无点垢”的宣纸,也一直压在我的书桌下。
颜颜只偶尔出现在爸妈的谈话里了,我觉得她好像过得不太好。
他们说,颜颜上初中后就变得很叛逆,很不听话,在爷爷去世后,她更不听话了,总是和家里人顶嘴。
但我知道的,颜颜奶奶不喜欢颜颜,宋叔叔总教训她,颜颜也不是受气的性子,所以才会顶嘴的。
后来,我还听爸妈说,宋奶奶开始频繁的住院,有的时候颜颜的家长会都没人开的。爸妈说,宋叔叔可真是孝顺,老太太一说不舒服就马上送医院。可能因为老爷子走的太突然了吧,所以宋叔叔对宋奶奶特别上心。
是过年的时候,我又在宋家见到了颜颜,我们大半年没有见了。
她好像和过去没什么不一样,看见我还是会笑,分给我她的零食,拉着我说话。但是,她的话都是吐槽。
她今年初三了,她说她的体育不行,但是班主任和发疯了一样非要逼着她跑。她说就算扣了分她也可以去四中的,还有什么必要非得跑啊。我让她尽力而为,好好学习就好。
我和她说,四中的师资力量很好,老师也都很好,肯定不会再有她不喜欢的人了。
她也很开心的点头,她说她一定会努力考上的,将来和我做同学,我们还可以一起学习,一起玩。
我挺高兴的,我觉得,颜颜可能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以后,她上了高中,我们还是可以天天在一起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后来,她真的考上了最好的高中,成了我的学妹。
新生提前报道那天,我特意去学校帮忙,她看见我了,还兴奋地冲我招手。
但我注意到,只有她一个人。我问她,怎么她爸妈没一起来。她说,奶奶这几天身体又不太好了,所以爸妈都在家里照顾。
我知道宋奶奶的事情,爸妈偶尔会在家里提到。之前宋奶奶住了小半年的院,宋叔叔还拿片子去了京市、沪江找了专家,都没看出来什么,只是说老人器官退化,神经系统可能出了问题,心脏机能也不好。
爸妈说,宋叔叔可真是孝顺,因为老人这么大岁数了,本来就是会身体不好的,而且在乡下,过了七十几岁,有病都不会愿意治了。
爸妈还说,还好颜颜自己争气,不然谁像他们家那样,一心扑在老人身上,根本不怎么关心女儿的。
颜颜从来没上过补习班的,别人高中前就在补了,但宋叔叔和刘阿姨都觉得补习是没用的东西,还得一切靠自己。
颜颜很懂事,也没觉得自己一个人来报到会怎么样,还乐呵呵地让我带她去转转。我带她熟悉了一下环境,又和她聊了一会天。
她突然问我,最近想不想去海洋馆,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学的。
我很想去,但我知道爸妈不会同意我去的,今天都是我找借口跑出来的……
我在思考怎么回复,颜颜看出来我的犹豫,笑着说没关系,她说她知道我的,高三肯定要疯狂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