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防住陈离春安插的耳目的同时,昤雨箐也不忘给自己人提升实力。
当年阮依萍失势后,故粉院的下人们几乎都另投他处,唯独冬菱、南荇和青厢三人不离不弃。皆因她们都曾蒙受阮依萍再生之恩,自当舍命相报。
可惜那时,阮依萍已是万念俱灰,将昤雨箐托付给她们照顾后,便悬梁自尽了。
七年来,为了让小姐好过一些,三人时不时需要上下打点,夫人留下的财物已经所剩无几,相较之下,遗产中最有用的,还是一本阮家上品功法。
为了有能力保护小姐和自己,她们硬是摸索着把这功法啃了下来。虽然无人指点,又属性不合,努力多年也才堪堪入道境,不过,对付部分不知好歹的下人,例如孙得仁之流,已经足够了。
但昤雨箐自然不满足于此,如今自己坐拥神祖传承,自然想让身边人也受益。
这几日,她明面上勤修不辍,实际上,府里分配的修炼资源,多数给冬菱她们受用了。
为了避过他人耳目,昤雨箐假借修炼护法之名,趁夜将她们轮流带入燚月镯空间。先散去之前野路子修来的驳杂灵力,再服用洗髓丹,固本培元之后,从藏经阁选出合适的功法,重新修炼。有十二倍的时间加速,三人各自只用了一晚,便将功力恢复到了原本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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昤雨箐“突破锻体境”的第二日,旭日初升,故粉院中便已有人走动。
夜里刮了大风,将新栽的花吹倒不少,觅菡觅萱正在院里拾掇。渡绿轩内,昤雨箐主仆四人正同桌用膳,偶有说笑声传出,其乐融融,毫无尊卑之别。
闲聊间,冬菱忽然想起正事:“小姐,今日测试资质,您还打算遮掩吗?还有,功法一事当如何办?”
昤雨箐并未就身怀日月属性一事对她们隐瞒,不光出于几人同气连枝,且为了往后不露破绽,互相也要统一口径,是以冬菱才有此一问。
进入武法境后,除了选择功法,还需要测试血气的资质。灵修体系中,属性限制方向,法术或体术决定战斗方式,而血气是生而与俱之物,关系到修行的潜力。从昤雨箐的修炼速度就能看出,她在这方面不可能差,甚至逆天程度可能和日月属性差不多。
同时昤雨箐身为昤家嫡系,理应修炼家传功法,但她已经选定了《青莲无相经》,该怎么解释这功法的来历,也是个问题。
昤雨箐叹了口气,停下筷子,道:“血气是无法遮掩的,只好听之任之了。至于功法……山人自有妙计。”说着,她自怀中取出一物。
待看清此物为何,其他三人俱是倒吸一口冷气。
南荇有些担忧:“小姐,这、行吗?”
昤雨箐胸有成竹:“放心,虽说不上天衣无缝,但足够瞒天过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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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志楼一层,许多昤家旁系子弟聚集于此。
人群的前方,赫然是家主昤义全。陪同在侧的,除了主母陈夫人,还有二小姐、吴姨娘,只有三小姐未曾来——她才领了家法,据说后背挨了五十下戒尺,多半还在养伤——能让嫡系都这么大阵仗的,自然是四小姐的资质测试了。
之前四小姐被发现有顶级的器师天赋,直接把嫡系里原本属性最上乘的三小姐比了下去,是以很多人想来看看,她的血气资质是否也能如此惊艳。
此时,昤雨箐就站在父亲身边,仿佛对周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浑然不觉,十分淡定地注视着正在准备中的测试场地。
明志楼虽叫做“楼”,其实大小能与宫殿比肩,算得上昤府内规模数一数二的建筑。此时,原本空旷的一层,多出一座两人高的方形石碑,矗立在正中央。十几个杂役来来往往,从库房运来几百个花盆,盆中是某种枯萎的植物。他们将这些植物以石碑为中心,呈等距的环形,一圈一圈地摆放,最终共摆了九圈。
场中的那座石碑,名为“溯灵碑”,感应到血气就会发光,血气越强,光芒越盛。那些枯萎的植物叫做“夜欢草”,性喜阴,被光亮照射会瞬间枯萎,若置于黑暗环境,就能迅速复生。利用夜欢草的特性,将其围绕溯灵碑摆放九个间隔一丈的圆圈,从中央辐射出去的光芒,能让第几圈的夜欢草枯萎,就是几等的血气。
“禀家主,场地备好,可以测试了。”欧阳盼兰作为昤雨箐的教习,负责主持测试。
昤义全颔首:“好,箐儿,去罢。”
在众人瞩目下,昤雨箐不紧不慢地越过那一圈圈的夜欢草,来到溯灵碑前站定。
测试开始,欧阳盼兰高声道:“光隐——”
待命的杂役们立刻将明志楼门窗紧闭,室内烛灯全部熄灭,登时一片漆黑。也就是在场之人皆怀有修为,有一定的夜视之能,换作凡人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环境一暗,夜欢草迅速复生,委顿的草叶重新挺拔,枯灰的表面也变为鲜妍的深紫,幽雅神秘。
昤雨箐将手贴上溯灵碑,同时非常有先见之明地闭眼。
只一刹那,溯灵碑光芒大放。众人皆被刺得下意识遮挡视线,只有修为最高的昤义全,不惧此等盛芒。他看着那齐刷刷枯萎的夜欢草,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灼热。
等其他人终于缓过来,定睛看去,俱是目瞪口呆。半晌,欧阳盼兰率先反应过来——她还记得主持仪式的职责——高声宣布道:“昤雨箐血气测试结果——九等!”
一锤定音,昤雨箐收手,光芒淡去。
毕竟不久前才被她的天赋亲眼震撼过,欧阳盼兰已经稍微镇定了些。她开始指挥着杂役们打开门窗,重新点上烛火,又将溯灵碑和夜欢草统统运回库房。
昤雨箐一脸平静,仿佛事先知道结果一般,回到昤义全身边,拱手行礼:“不负父亲所愿。”
昤义全倒是比女儿激动得多,满面笑意地频频点头:“好,好,不愧是我儿,天赋可与皇族比肩!”
世人对于血气的各等资质早有定论。一等血气过于孱弱,只能沦为无法修炼的凡人,大多数修士的血气都在二三等之间。达到四等,才算脱离了平平无奇的范畴,但六等以下,虽是天才,却也并不太过鲜见。只有七等之上的资质,是真正的难得,可谓是万中无一,有“天骄”之称。昤家发迹以来,只出过两位七等血气,即现任家主昤义全和大小姐昤岚絮。而八等天赋,整个齐宇国目前也只有两位,就是当今圣上,和现第一世家季氏的家主。
至于九等血气,只存在于历史上。据说千年前,齐宇国的开国君主拥有这等绝世天赋。如今世间的诸位天骄之中,尚且没有——至少在明面上没有九等血气之人。
可是现在,竟然真真切切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了!
无数目光汇聚于身,昤雨箐却并没有很不自在。一来,她早对此景有所预料。二来,异世的凌钰箐生在家族长房一脉,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习惯了来自周遭的注目。
然而,她这份古井无波的神态落在他人眼中,却愈发显得深不可测。毕竟,换作一般人,拥有如此惊世资质,定然喜不自胜,四小姐倒是平静,看不出丝毫曾得痴症的影子。
“四妹天资过人,当真厉害。”昤沅沅满面笑意地夸赞道,“比大姐还略胜一筹,虽是后起,可日后,估计都要靠你给昤家长脸了。”
她首先贺喜,话中似乎只有高兴和艳羡。但昤雨箐看得分明,这位二姐一边有意拉拢自己,一边又有些妒忌和防备。不过,想想昤沅沅在四姐妹里垫底的资质,倒也是人之常情。
昤雨箐无意点破,自谦道:“二姐言重了。我还小,在外仍要仰仗姐姐们呢。”
“不错,长幼有序。更何况你的天赋太过惹眼,可不好随意炫耀。”陈离春柔声叮嘱,温和慈爱如同生母,叫外人看来,不知她有多疼爱这个继女呢。
昤雨箐却明白,她言谈间提到“长幼有序”,是在警告自己。现下自己仅是天赋强于昤岚絮,将来若是实力也超过,相信陈离春这个做母亲的,必然有所行动。
不过,昤雨箐可不买她的账。仿佛没领会未尽之意,她只是乖巧地点点头,转而对昤义全说:“父亲,母亲所言极是,太多人盯着昤家,女儿的天赋确实不该宣扬。”
作为家主,昤义全比任何人都明白幺女的天赋意味着什么。此事一旦外泄,且不论皇族,四世家之间一直暗流涌动,另外三家必然忌惮,会不会采取一些措施更是未知。
“都听到了?”他眼神扫过在场众人,“今日之事,都烂在肚子里,到了外头。只说箐儿天资尚可,无愧我昤家血脉就是。”
虽然在场大都是旁系,甚至有不少杂役,但能观摩嫡系的资质测试,自然都是信得过或者拿捏得住的。再有家主之命,自己的情况当传不出去。昤雨箐暗暗松了口气,她控制不了测试结果,将存在感限制在昤府之内,已经是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