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慢慢走过街道，一拐弯就瞧见了大虎买柿饼的地方，那只是一个小摊子，一个老人家挑着两担子过来买。

看起来生意应该还算不错，篮筐里已经不剩多少柿饼了，看样子是打算收拾摊子走了。

“这柿饼怎么卖？”

“这剩得不多了，你给两文钱全部拿走吧。”

文裕粗略一数，大概还剩下十几个个的样子，这价格不算贵也不便宜，毕竟柿饼小小一个，只能算是零嘴，做不得主食。

而两文钱差不多可以买一斤米了，一般人家可舍不得去花这个钱买零嘴吃。

听到这个价格陈氏也是有些犹豫，倒不是拿不出这钱来，只是节省惯了，每一文钱都要精打细算地去用。

“好，都给我吧。”

文裕拿出两文钱来递给那摊主，摊主接过钱利落地开始打包，用的是一种大叶子，文裕不认识这种植物。

十几个柿饼其实也不多，用叶子包起来也就两个手掌大小。

陈氏看着觉得有些心疼钱，毕竟一家子身上可真是没几两银子了，到了坪村还得建房子，建房子的钱是一点都没有着落。

到时候只得去多绣些帕子了，也不知道那地方现在好不好卖。

文裕其实不觉得有什么，她不是不知道家里确实没钱，但她基本上不会在吃食上节省，主要是这也省不下来几个钱。

她叶子给三头四丫拿了几个柿饼，又给陈氏拿了一个，自己也吃了一个。

这条街确实看上去要比之前那条更热闹一些，多是就地摆摊的摊贩和一些路边小食，卖啥的都有。

这条街离城门口也近，从正门进差不多都要经过这儿，相比其他地方，人流量还挺大的。

她逛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兴致缺缺，见过没见过的都有，最主要是她没啥闲钱买，所以看起来便觉得不是那么有兴致。

但陈氏和三头四丫觉得很有意思，两只眼睛没有停下来过，像是只是看看就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这儿可能因为经过的车马较多，总有一股牲畜味道，文裕不是很喜欢。

从城门口那边又跑过来一辆马车，哒哒掀起一片尘土，文裕忙伸手掩住口鼻，恍然见似乎觉得这辆马车有些眼熟。

这绛紫色花里胡哨的马车，不是王老爷的吗？

文裕看着驾车的人，这人也是熟人，王老爷身边的一个管家，经常跟在他身边。

王老爷不是还在大湾村吗？怎么这会儿到这里来了？

文裕正疑惑着，却见那马车帘子被风吹起，里面端坐着一个人。

好家伙，也是熟人。

这不是楚韫吗？

那人抬眼间正好也看到了文裕，马车驶过去没二十米停了下来。

方才那驾车的管家跳下马车朝着文裕这边小跑了过来。

“楚大人叫小的过来问问您，他们要去越香楼吃饭，您是否要一同前去？”

文裕皱了皱眉头，她隐约猜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儿，但没有落实，现在正好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王老爷身边的人她倒是认得的，看出文裕有想去的意思，也就不多说什么，让她跟着过去了。

王老爷马车车厢挺大一个的，一般马车厢不会这么大，主要是这人注重享受，打了这么大个车厢里面还铺了软垫，中间摆了个茶几，不过此时上面什么都没有。

楚韫和王老爷一人坐在一边，看样子刚才是在说话。

文裕上来后马车内氛围安静了不少，王老爷也不知道楚韫为啥要叫文裕上来，他也不敢问为什么。

马车速度比驴车快多了，没一会儿就到了越香楼，几人一下车就被赶来的掌柜给迎上了楼，去了二楼包间用餐。

二楼包间窗外就可以看到下面街道上的样子，闹中取静，包间内摆着一张大圆桌，只有文裕他们三人坐，十分宽敞。

小二先上了一壶热茶，介绍了他们店里的招牌菜。

在座几人都不是真的来吃饭的，随意点了些菜就让人退下了。

文裕抿了口热茶，看向圆桌另一边的王老爷叹道：“十几日不见，王老爷清减了不少。”

王老爷听到这话又想起不久前那段暗无天日的经历，额头又开始冒汗。

许是因为虚胖吧，他面上表情可以掩饰，但一紧张就冒汗是掩饰不了的。

“文姑娘，您就别打趣在下了。”

文裕倒是有些惊讶于王老爷竟然这么看得起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不是还有一个楚韫在旁边吗？

“你就说吧，把事情挑重点说一遍。”

楚韫下意识抬手给文裕空下来的茶杯续上了热茶。

王老爷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开口讲起文裕她们离开之后的事情来。

他们离村大概十日之后安阳县城就破了，外面流民涌入城内烧杀抢掠，县令当即就跑了，城内剩下的一些富人也跑了。

剩下的百姓就遭殃了，无论是死和生都没有幸运一说。

这群流民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团体，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但王老爷不知道，因为他走得比较早。

在得知城内被破的消息之后，王老爷彻底淡了心里那点侥幸心理，不再舍不得自家千百亩的良田，转头收拾东西跑路了。

他前脚走后脚村里就进流民了，情况怎么样他不算清楚，因为他跑得比较快，没遇上村里跑出来的人，在路上倒是遇到了不少流民，不幸给人打劫了。

损失了几车财物，但一大家人好歹是一个没少，全须全尾地到了瑞安县，只是一路上少不了提心吊胆地，让王老爷瘦了不少。

这也就才七八天前的事儿，路上流民又多了不少，文裕他们之前走就不算安全，现在那更是了。

不过好在这里还没有被波及到。

王老爷这一番话说完，他们的菜也上全了。

文裕原本还有些胃口，听完他说的，只觉得眼前的饭菜都变得有些寡淡无味。

这本是她早就料到的局面，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但真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内心还是难免会有些波动。

无论这些人是否和她有关，她都没办法做到她想象中的那样置身事外。

“那你打算如何？”

楚韫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其他情绪，没有纠结于前面的事情，而是问起了王老爷的打算。

“我打算南下了，那边应该比这边太平一些。”

王老爷经此一役算是被吓破了胆子，他要走得远远的，不可能再留在全州了。

流民如猛虎一般，甚至比猛虎更为恐怖，那烧杀抢掠时的模样，哪里还是人啊。

“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楚韫似乎觉得有些可惜，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剩下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几人就外面的情况聊了一会儿，饭菜没吃多少。

文裕把一些没怎么动过的都打包了回去，这时候可不允许出现浪费现象。

不过她也知道，即便是留在这里也不可能浪费，那些店小二也会打包走的。

天色将黑的时候几人在越香楼门口告别，王老爷来瑞安城是想在城中镖局雇一些人跟他走一趟，这样安全许多。

文裕他们还是继续往安定县走，此一番估计是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虽然文裕对王老爷一行人也没多大感情，但毕竟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多少还是有几分感慨。

“怎么不让王老爷去安定县？你不是想要他去吗？”

文裕拎着一部分打包好的菜跟着楚韫往租住的地方去。

此时太阳没有完全落山，路上摆摊的人已经少了不少，有白天热闹作为对比，此刻分外清冷。

秋风萧瑟，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凋零枯黄在地，任人踩踏。

“他未必不知道我这份心思，强留也是无用。”

楚韫淡笑一声，转而说道：“你病好了吗？”

“好差不多了。”

文裕自觉没什么问题了，她也知道楚韫在担心什么。

“明天一早就可以上路，我们还是赶紧到安定县吧。”

她也是对目前情况有些担心，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再晚上几日路上流民只多不少，到时候就麻烦了。

“好，明日出发。”

楚韫转头看了文裕一眼，确认这人是真好了不少，提点几句：“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这点我自是知道的，多谢楚大人关心了。”

文裕当然知道要保重身体，这里医疗又不发达，生了什么病那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现在不是没这个条件吗，只能等安定下来再说了。

第二日一早，城门刚开，文裕一行人就出了城，这边一片比较荒芜，少有人烟，所以接下来几日他们恐怕只能风餐露宿了。

距离下一个地点石青镇还有几日路程，之后就距离安定县不远了。

王老爷带来的消息楚韫都告诉他们了，得知家乡的消息，队伍里几户人家都心有戚戚，没有太多时间难过，大家只能埋着头赶路。

速度比前些时候快了不少，竟然提前一天到了石青镇。

石青镇规模不大，只有一条街，早几十年还没有这个镇子，只是因为到安定县必须要通过此地，否则就需要绕道走那崎岖难行猛兽成群的山路。

安定县不是什么大县，但几乎人人都会烧木炭，木炭品质也还算不错，经常引得一些贩夫走卒过来买木炭，再背到周边县城去卖。

不过这生意做得不算大，地方还是穷苦，生意做不好，主要是因为路难行。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是没错的。

从石青镇之后的路基本上都是难行的山路了，所以文裕他们决定在此稍作休整。

文裕他们到镇子上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镇子上没什么人，店铺倒是开了几家，多是一些客栈之类的，其他的没有。

这开着铺面但没有多少人的情况看起来还真是有点怪，这边客栈也早早挂上了灯笼，在黑暗中十分显眼。

路面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了，落叶堆积在上也没有人管，一阵风起便随着风在空中飘舞，更显清冷萧瑟。

楚韫在镇子口顿了顿，看着这石青镇的石碑面上表情有些难测。

“怎么了？”

大虎走了好几日才再次看见有人烟的地方，心底激动得很，见在前面的楚韫驴车不走了，便跑到前面来问。

楚韫看着没什么人的小镇，眉宇微蹙，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等下天就完全黑了，咱们还是快找地方投宿吧。”大虎看了眼周围那环绕的大山，隐在朦胧的夜色之中跟头蛰伏的野兽一样。

一阵冷风吹来，大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在瑞安县的时候他们说石青镇这边野兽多，咱们还是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