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依神色犹豫，轻轻握住顾笙的手，语重心长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你可是真的倾心于他？”

倾心说不上，但她一个现代人，并不觉得婚配是什么大事。在有限的条件下，得到一个可以助力的棋子，何乐而不为呢？

但她不能同顾明依说：“我也是今日才发现，庄将军人不错。反正我总是要嫁人的，不如嫁他。”顾笙装作苦恼的模样，脸上带着些小女孩的羞怯。

顾明依将她贴在面颊上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妹妹大了很多事情她都无法左右。难道当时顾笙嫁给荣王的时候，她说的话顾笙就会听吗？

“只要你开心就好。”

顾明依笑了笑，眸中却是化不开的担忧。

最后一日狩猎，几乎所有随行的官员都在场。皇上与皇贵妃在帐前交椅上坐着，身边的侍女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瓜果，如此奢靡却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皇贵妃娘娘眼神与顾笙交汇了一瞬很快挪开了视线。

可怜天下父母心，顾笙不信皇贵妃娘娘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送死。她目光平静，缓缓挪开目光。

其余郎君在山中比赛，二皇子却因为第三日扭伤了脚腕并未继续参与。总之他也不缺这点恩赐，脸上也没有多焦急。

他看向坐在顾相身边的两名女子，顾明依端庄大气，是京中女子的表率，但长相平平且年岁较大。顾笙倒是长得好看，一双水眸似天上繁星，笑起来也明净澄澈。只是这性子实在顽劣，七岁与地方官员之子一同爬树，十二岁当街纵马伤人，十五岁虐打身边奴仆致死。

一桩桩一件件，怕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但是顾家势大，能与顾家联姻可谓是能在夺权之路上一骑绝尘。

二皇子莫宁辰在桌子上点了点，太监便立刻端着一盘水晶葡萄恭敬的跪在顾家身侧道：“这是西域进贡的蛇龙珠，二皇子殿下惦念二位小姐许是没吃过特意叫奴才送过来。”

顾笙抬眼看去，她本就生的可爱，这会子看人更加没有威慑力。反倒像是天真的动物在窥探天敌的动机。二皇子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对着顾笙微微点了点头。

顾明依也微微蹙眉，当众示好，不是个好兆头。顾笙看清楚了阿姐用意，没再收敛而是道：“我与阿姐都不爱吃葡萄，你带回去让你家主子多吃点吧。”

这话要是旁人说，也许都会紧张一下。可偏偏是这位小祖宗，饶是二皇子也只是在意料之中的没再言语。

顾笙身后是顾相，上头是太妃，如今又被庄南洲看中，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眼见着天色渐黑，外出狩猎的郎君们也该回来了。几家子都翘首以盼想看今年的彩头花落谁家，谁知道还没等到凯旋先是等到了宫中太监的禀报。

“皇上，沐阳公主在宫中...挑了白绫准备自尽！”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心道这差事怎么就落到他头上了？

金盏被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反了天了！”皇上一向平静的脸色此刻也气恼起来，这无异于是在当众打他的脸。

众人不知联姻一事，脸色各有各的不好看。只有皇贵妃娘娘泄了气摊在自己的椅子上，被身边的丫鬟扶住才堪堪没有摔倒。

“陛下...”她眼含热泪看着皇上，希望皇上能给出一句她想要的答案。毕竟圣上从前最疼的就是沐阳。

可是...“送沐阳去和亲乃是她的殊荣！历朝历代前去和亲的公主哪个不是名垂青史？够了，这件事就算是她自杀一百回都不会有变数的！”圣上冷哼一声，料到沐阳不敢真的对自己怎么样，放下狠话。

名垂青史...皇贵妃娘娘冷笑一声，为了这点虚头就要搭上这一辈子的幸福和余生，她进宫多年，一直顺风顺水。如今才算看清皇家的本来面目。

其余在座的朝臣则是有些人知晓内情，闭口不语。有些品阶低的不清楚的，在心中也是大惊，但面上不显。

自古皇家决定的事情，又有谁能管得了？

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回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皇上这才恢复了一开始的神色坐回了位置上，来禀报的小太监领了旨又马不停蹄的回了宫。

原本冬狩的结尾是很多人都盼望着看热闹的日子，没想到如今倒是没有一个人敢再多说什么，而是静静的听着太监汇报。

“庄将军，虎皮一张....”原本高声宣读的太监省厅都不自觉的拔高了一个度，底下的人纷纷看了过来。这山中有虎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历年来都没人会去挑战这等凶猛的兽类。他们更愿意去以量取胜。

就连皇上都惊讶的看向庄南洲，庄南洲则翻身下马在下人的伺候中将溅着血迹外外袍脱了下来换了一个，这才满脸平静的看着上位者。

好似刚才猎杀一头老虎的人并不是他。

此次狩猎原本庄南洲便获胜次数最多，如今又猎到了老虎，圣上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有卿如此，何愁太平。”圣上感慨一句，底下的人却听明白了。今日这头筹算是庄南洲稳拿了。

等汇报完其他人的成绩，莫敬谦与顾子夜角逐激烈，几乎并排在第二名。莫敬谦自那一刻起，脸色就不太好看。但是碍于顾家身份，却不敢表露分毫。

顾子夜只是斜睨了一眼莫敬谦，他本就看不上这几个皇子，无能草包还妄想摆弄权利。顾笙看见顾子夜这副样子，心中暗道，也不怪最后顾家满门结局各有各的惨，一个个的都不懂得避其锋芒。

所以夺位者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将这些权臣除去，以绝后患。

“爱卿有何想要的？”圣上一改刚才的沉郁，此刻倒是心情好的摆弄着手中的茶杯。庄南洲还是像在冬至宴上一样道：“臣倾心于顾家二小姐，希望圣上赐婚。”

此事算是在众人意料之中，上次冬至宴上庄南洲便已经求过一次。但是圣上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如今庄南洲重提旧事看上去势在必得。

皇上看了看下位坐着的顾笙，又问道：“顾二，你说你与南州究竟是什么关系？”上位者的压迫令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

顾庄两家联姻，势必会影响朝廷动向。

顾笙不似前几日那般不情不愿，反倒起身跪在了庄南洲身侧道：“庄将军仪表堂堂，松风水月，确实是良配。此前臣女担心会拖累庄将军，于是一而再的推脱。但如今我已见郎君心意，自愿结为夫妻。”

庄南洲身形一顿，眸中流露出一丝不解，短短两日是什么令她的态度发生巨大的转变？皇上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这已经是庄南洲第二次求娶，若是圣上再不同意，意味未免太明显了些。最终他轻叹一句：“既然你二人两情相悦，那便择日完婚吧。”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脸色各异。虽知晓庄南洲有意与顾家联姻，但这一日真到了，那毕竟牵扯太多。

只是圣上紧跟一句：“朕记得，荣王也已有意中人，那便定在同一日吧。”

这无异于是在对顾家与庄南洲施压，提醒他们上边还有皇家，朕能赐婚照样也能压你们一头。而荣王又是顾笙前未婚夫的微妙身份，既表达了对荣王之前之事的不满，下了他的脸面，又警告了庄南洲。

可谓是一箭双雕。

“是。”荣王与秦绾跪地领旨。

到了年底，时间就仿佛快了起来，冬狩已然过去数日，但圣上一同赐了两桩婚事这件事可谓是在襄阳城中传的满城风雨。众人都说，原本是一双璧人，如今成了两对，还在同一日成婚，好像话本子写的似的。

当时冬狩结束第二日，将军府便派人送来了聘礼。可谓是给足了顾笙面子，长队排了满条街，让当街百姓都不禁咂舌。

反观荣王府，秦绾身居山野且如今孑然一人，早就搬进了荣王府生活。下聘礼哪有下到自家的先例，于是只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闭嘴。对外宣称荣王身体不适，这段时间都不见客，才免了不少笑话。

昨日宫里来了人送来了几个黄道吉日，公公说这是庄将军亲自挑的，具体日子留着让二小姐挑。顾笙看了看那几个日期并不清楚其中都有什么不同，随意点了一个。

顾明依看她不多上心但也没多加约束，反倒是厚礼相送公公回去，免得被人说了顾府没有规矩。

自从顾笙回来后便不怎么出门，原本屋子里十几人忙前忙后伺候着，如今也只剩下贴身的两个丫鬟伺候着。

顾明依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古代婚礼程序复杂，出了婚期是在顾笙生日之后，而顾笙生日是在春天，这前头还得过个年。刚好今日阳光正好，顾夫人便准备带着顾笙与顾明依做新年祈福。

在城门外不远的地方有座道观，顾笙不信这个，但她想起来自己的处境，若说这世上无鬼神，又是如何穿到书中来的？

最终还是乖乖的跟着姐姐和母亲去了一趟。

马车停在道观门前，帷幔被轻轻撩开，顾夫人头一个下来。虽说白云观不是普通道观，来的人几乎都是达官显贵，但相府如今在风口浪尖上，可谓是风头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