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叔捧着一束玫瑰，站在路菲公寓门口是11月11日中国的“光棍节”。随鲜花附赠的还有一盅暖融融的鸡茸玉米粥，双份奶油调成馥郁浓香。
前段路菲累到极致。“你需要吃点儿好东西！”史密斯单方面认为，无论哪里不舒服都用治胃病的态度对待，不厌其烦烧这烧那养肥她的节奏。
迎着严冬一束阳光，自然地捧过粥，犹疑着接住花，理所当然认为后者不属于心理范畴。埋头喝粥，忽觉牙碜，五官随之拧巴。刚被反复提醒：“小心慢慢喝……”还好听话没酿成悲剧。
左手捂住脸，右手接住嘴里吐出的硬物，不是大颗镶钻那种戒指，而是朴素的24K金素圈，情比金坚的寓意。
“愿意嫁给我吗？路菲！”史密斯满脸通红。老外的浪漫真是吃不消，差点儿演绎成一幕“吞金”。
“今天什么日子？”路菲怀疑自己的常识。
“周一。”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希望对我们两个人有特殊含义。”
“史密斯，我结婚了。”
“正在起草离婚协议。”
前段时间帮着路茜整理素材，离婚协议其中一页重点讨论，被她随手放在桌面上肯定让史密斯看到了。
“至少现在没离。”路菲懒得解释，想着自己确实要离婚，不过什么时候离和他没关系。
“所以，赶时间啊。等你离了婚还能轮到我吗？”听完哭笑不得。
“还有一个月，真正的盛典就来了。史密斯，我们马上有一个难忘的日子。”路菲开始画饼，想把他从求婚未遂的失望中拽出来。
史密斯心如明镜：“菲，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中国女孩子都很偏爱？”
“没什么，审美让我们有所偏爱。只不过我有了爱的人。”她用同样的坦诚回应他的简单直接。
“菲，谢谢你承认这一点。我们好像特别愿意向彼此敞开心扉。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詹湛。你的心有所属也一定不会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路菲的眼泪掉进鸡茸粥里，掺和在一起全是咸咸的味道。
“史密斯，求你件事。”
“说吧，菲，愿意效劳。”
“我姐姐刚失业，离了婚一个人带孩子。我在美国时间不会太长，总之你可以帮助她吗？”
“听你说过她在北卡州。”
“是的，比我熟悉这里环境，语言也不是障碍。”没有明说，希望史密斯帮路茜找个工作起码有固定收入。
“没问题，相信跟你一样出色！”
“太谢谢了，我让她尽快递交一份个人履历。”潜意识里或许想把她整个人托付给史密斯。这段时间一直在动员路茜回国，然而看得出来，当年冲破羁绊的胆气抵消了重返故里的勇气。
再次团聚酝酿很久，临门一脚出了状况。圣诞前夕上海大促，夏平被派去盯现场。以为蹉跎了一场约会，史密斯的“失常”又给捞了回来。
“夏总，您能亲自过来一趟吗？新店有点麻烦。”路菲来美国这么久第一次因为工作向他求救。
“怎么了？具体说说……”
“门店的装潢设计，还有陈列什么的，史密斯表示很不满意。”
那件事表面似乎过去了，没想到史密斯伤心指数蛮高的，仿佛要把感情伤痛弥补到工作中，犄角旮旯处特别挑剔。路菲也希望自己想多了。
集团的理念是中国元素植入，以为史密斯这个中国通必大力赞成，不料反对呼声最高的就是他。
“这是繁华的纽约，在最顶尖的商场里，你们可以坚持自己的货品理念，但是商场有统一的外观识别，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为所欲为。”
“我们只想一炮打响！”
“问题是，就你们一家特殊要求，好像鹤立鸡群，其实鸡同鸭讲！”现在史密斯的成语运用无比娴熟。学习能力这么强，路菲后悔教他太多中文。
抛出难题想夏平亲自出马，高层之间融通可能总是大一些。“不应该啊，你们沟通始终很好。”起初他不信。
“真的，试了好久行不通，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路菲没告诉他求婚桥段，压抑不住寂寞想让他过来。
“这样，先别急。”夏平思忖片刻，“我和史密斯通个电话，说不通了再飞过来。”提议在情理之中。
路菲多少有点把握，如果一通电话起作用，以他沉不住气的性格早打过去了还等夏平找他？
“舅舅，你完蛋了！”
“怎么你觉得她说的不是真的？”
“不好说。我见过史密斯，对咱们小路总言听计从的，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会这样反常。”
“能有什么事？”
“也可能他没什么事。但是小路总，不好说有没有事……女孩子嘛，情到深处自然流露，小私心小任性小手段全上，就是不愿意给你省心，专找麻烦让你解决，不是没这种可能……”
“臭丫头，忙你的去！”高兰笑着跑了。
得逞了！路菲提供的问题源头，史密斯的固执己见，给夏平申请这趟出差提供了合理依据。
店面硬装早已定版，当务之急统一风格规格。软装和陈列容易调整，夏平亲自督阵几日便可搞定，圣诞节开业半点不受影响。
收到机票信息，日期就在下个周末，她顺便查了月经周期，押上排卵期当真天衣无缝。
史密斯最近状态好了一些。转变的契机竟然是路菲的小外甥戴维。
小家伙咿咿呀呀学说话，中文夹杂着英文，嫩声嫩气特有意思，活像一只小玩具，左键说中文，右键说英文，经常惹得史密斯大笑，没事做点曲奇送过去，厨艺又有了用武之地。不管是谁吧，只要他转移注意力就好。
现在没人送饭了，路菲同时辞了史密斯请的帮手，美其名曰节省开支，事实切割不必要的往来。
得出空闲将公寓布置起来，顺手买了乱七八糟的圣诞小礼物，准备夏平回国时带给北京的同事和郑州的领导。忙活一堆人的事，只为等夏平一个人。有他的世界就是全世界。
“到机场了吗？”
“路上呢。下雪了早高峰有点堵。”
“下雪了吗？今年第一场雪吧？比去年晚了一周……”想起去年深不可测的大雪，怕成那样现在觉得好笑。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要走。
“会不会影响起飞？”
“雪天不至于吧……”
现在她最怕的事情，就是飞机不能按时到达纽约。回程时间已敲定，直飞上海大促现场。屈指可数的三天，见缝插针的约会，格外难得，也格外刺激。
巧了，来凯航班也是今天上午，到达北京的时间，与夏平出发时间基本重合，信息还是凑巧盘出来的。
路菲刚走前两周，来凯回家勉强勤点儿，最近俩月干脆不露面。家里热水器坏了老爷子找不着人。
亏的辛迪提醒她，单位网站是重要信息发布窗口，方便追查他的日常行踪。那天无意登录，首页二条赫然写着：“11月27日～12月14日，副总经理左安携工程技术部主管来凯赴日本考察”。
“妈要的鱼油，寄我爸那儿了，周末取下。”她发了条信息试探。三天后收到回复：“我在日本，周六回来。”
“机场不要喝咖啡，路上好好睡一觉，我在公寓等着你哦……”她给了夏平一个暧昧讯号。
“怀疑你让我来的真实目的。”
“公私兼顾嘛……”语气湿漉漉的。
挂了电话，久久无法平静。明早一睁眼就看到心爱的人，这个冬天真是别样的温暖。
路菲看了眼表，晚上八点多钟。时差换算，正好老爸起床的点。电话过去打声招呼，告诉他周末来凯过来，给他一点希望。
响了十几声没人接，直至电话自动挂断。路菲再拨，仍然无人接听。隔半小时又拨，试了十几次，同一个结果。立刻心慌不止。
老爸平时爱玩，性格却是谨小慎微。手机不离手上厕所都带着，经常嘱咐她们姐俩听到电话赶快接，怕自己年纪大了有什么紧急情况。现在不接电话的，反而是他，太不正常了！
路菲又看了表，差不多是来凯抵达的时间。当然，他不接电话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比预先知道的早一点，很有可能还没落地。
没办法了只能试试看。目前也就指望他去老爷子家一探究竟。出乎意料，电话刚响两声就接起来。
“你到啦？航班提前了？”路菲慌说。
“别提了回不来了，寸事都叫我碰上了，东京一早塞车，没赶上飞机，改签下周一了。”
“什么？太巧了吧……”
北京分公司这边，除了小表哥和Zoe，其余同事都去郑州开总结会了。这两个人此时双双栖息亚平宁半岛，趁着区域性小淡季开启圣诞之旅。
对路菲来说，北京现在就是一座空城。只有待在首都机场的夏平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是夏平，他哪儿也不能去，再有两个小时就要飞往纽约。公差擅离职守不是开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