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聆音来菲罗星后提交给面试官的鉴定书，还是她之前在蓝梦星被陈姐建议去试试的那一份。
因为不管什么地方的精神力鉴定中心，都是按照曜之帝国的统一标准进行测试的。公司当时也没有让她在入职前再做一次，直接认可了她带过来的那份报告。
看着自己的那份精神力鉴定书被撕碎，叶聆音也没有多生气，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康幼兰，冷声道：“凭什么只要你提出怀疑，我就得证明给你看？你自己什么代价都不用出，就可以空口白牙地污蔑其他人，这不公平。”
原以为被自己当众戳穿后，叶聆音会崩溃到跪地求饶，没想到她到这个时候还不死心地与她争辩些无关紧要的文字游戏，康幼兰甚至都产生了些许错愕的情绪。
“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样？”康幼兰双手抱胸，微扬着下巴瞥向叶聆音，“你不会还幻想着，我会给你道歉吧？”
叶聆音摇头，平静地开口：“不，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既然你说我没有精神力，还伪造了假鉴定书为自己谋利，如果之后的鉴定结果证明我没有错，那你就是诽谤。”
“我需要赔偿。”
康幼兰的脸几近扭曲，她愣住了几秒钟，随后幅度很大地点了几下头，提高了音量：“好，好，很好……呵，和我提条件，是吗？这么说吧，如果你能在我面前变出来一份拥有精神力的证明，我就给你想要的赔偿。”
“但是……”她话锋一转。
“若是结果证明你就是个骗子，那么你得把自己用了什么手段骗取鉴定报告的过程，全部一五一十地录下来。”康幼兰取出自己的光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她虽然不能直接让叶聆音去死，但可以让她们全家社会性死亡。等自己公布了这份认罪录像，叶聆音受不了舆论攻击再自我了断，那才是最解气的。
叶聆音：“好，不过……”
康幼兰冷笑：现在知道后悔了吧？逞一时威风谁不会啊？
“……不过，要提前立一份协议，我怕你会出尔反尔。”叶聆音掏出了纸笔。
“什么？”康幼兰怒极反笑，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怕我出尔反尔？叶聆音，你怕不是失心疯了！天底下竟然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你居然还敢说出怕别人出尔反尔的话？要不是你当初……”康幼兰的语调越来越激动，然而就在即将说出最让自己气愤的那件事时，她却突然噤声了，只是用眼神怨毒地瞪着对方。
母亲曾叮嘱过她，不能将退婚的内幕声张出去。虽然整件事都错在叶家人，但她们作为康元帅的家人，毕竟也算是公众人物，三天两头地出现在媒体面前，被那么多人的眼睛盯着。要是被有心人借此事恶意发挥，到底是影响不好。
她们在父亲眼中的形象也会更糟糕。
如果能拿到叶聆音认罪的录像，足以证明她们一家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公众们的关注点也会集中在叶聆音精神力造假的事件上面，而不是恶意解读康家退婚的缘由。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她们是为了S级精神力，但不能直白地说出来。
康幼兰同意了。
签下名字的下一刻，康幼兰抬眼看向叶聆音，试图从后者脸上看到悔恨、畏惧或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然而都没有。
反倒是她心中的疑虑愈演愈烈。
叶聆音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她明明没有精神力，康幼兰是知道这一点的。而且也不可能是她后来又觉醒了力量，曜之帝国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没有精神力的人，到死都不会再有了。
既然如此，叶聆音为什么敢和自己立下这份协议？
她该不会是故意等在这里坑自己的吧？
这不可能。
除非这个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即便如此，也没必要这么做。
康幼兰很快重新镇定了下来，她嘴角含笑，阴冷的目光落在叶聆音身上。
这家伙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她当年都能骗得了那么多人，演戏对叶聆音来说或许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叶聆音收起了那份协议。
说实话，康幼兰猜得不错，她确实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镇定自若。
她在赌。
赌自己的运气是不是真的这么差。
被这样质疑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差不多也习惯了。比起曾经的那些遭遇，康幼兰都算是态度温和的了。
她当年明明被检测出拥有S级潜力，却在觉醒精神力的时候消失了。
这一次，她的精神力也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吗？
————
按照约定好的内容，精神力鉴定的机构是康幼兰选的，叶聆音没有任何异议。
康幼兰选择了菲罗星最大的一家，她不相信叶聆音真有能力让这么多鉴定中心为她编造谎言。
叶聆音与康幼兰奔赴那家精神力鉴定中心，冯师傅也跟着她一起过来了。
“小叶，这不光是针对你，这还是对我们公司的诽谤！”冯师傅义愤填膺，他对叶聆音十分有信心，毕竟这个学徒是他带出来的，他很清楚叶聆音的实力。
没有精神力的人根本就驱动不了机甲检测仪器，那个来头很大的女人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不过没关系，他、小叶还有公司，马上就能洗清罪名，重获清白了。
“小叶，你就是C级精神力，一会儿进去了别紧张，集中注意力啊！”
检测室门外，冯师傅千叮咛万嘱咐。
叶聆音再次躺在了熟悉的平台上，说来也奇怪，面临着那份可能会毁掉她的协议内容，她这次反倒没有那么紧张。
如果命运真的要折磨她，她又能如何呢？
几十分钟后，叶聆音神色如常地走出了检测室。
她看到不远处自己的那份精神力鉴定报告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站在一旁守候的冯师傅第一个冲过去拿起来看。
随后，他露出一个十分震惊的表情。
叶聆音迈出的脚步骤然停滞，她没有过去，只是站在原地问对方。
“是C级吧？”
她看到冯师傅神色古怪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很缓慢地摇了摇头。
叶聆音如坠冰窖。
她赌输了吗？
可是，为什么？
每次都在这种时候……
明明在这之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的。
叶聆音闭上双眼，她的大脑已经提前模拟出了康幼兰得意的大笑与嘲讽，但想象中的声音却并未出现。
重新睁开眼睛，她看到，后一个冲上去查看结果的康幼兰也十分震惊。
叶聆音提线木偶一般使役自己的身体挪移过去，她接过自己的精神力鉴定报告，看向右上角那一栏的结果。
一个鲜红的A。
“这不可能！”康幼兰最先出声。
她面容扭曲，气得嘴唇发白，并试图去揪那个工作人员的衣领。
“你们也和那个骗子是一伙的，被我发现了吧！”
工作人员紧皱眉头，躲开了康幼兰伸过来的爪子。犹豫片刻，那个工作人员按下了报警系统，很快赶来两个机器人将嚎叫的康幼兰控制住。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作为菲罗星上最大的精神力鉴定中心，她在这里上了这么久的班，见过的奇奇怪怪的人也不少了。确实有一些家长对自己的孩子报以厚望，但最终鉴定结果不尽人意，一时接受不了，在鉴定中心里拿工作人员撒气的。
撒泼打滚的不少见，但康幼兰这种的却是第一次遇到。
说他们是故意造假的骗子，简直是无理取闹。
叶聆音本人同样很震惊，她看着手里的鉴定书久久无法平静。
A级？
她怎么又变成A级了？她的精神力还真是奇怪。
“小叶，你竟然是A级精神力。不不不，你明明都是A级，为什么会找一个机甲检修的工作啊？”一旁的冯师傅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脑补能力，“你是不是和家里赌气，故意伪造了一份C级精神力的鉴定报告来吓唬父母啊？”
他的年纪虽然大了，但上网冲浪时经常能看到青春期叛逆小孩和父母作对，故意折腾自己来让父母心疼后悔的。
“骗子！叶聆音，你这个骗子！”
康幼兰的厉声尖叫不绝于耳，不过很快她就被带去隔离室冷静了，现场重新恢复了平静。
叶聆音抚摸着那个鲜红的A字，莫名觉得有些烫手。随后，她又和冯师傅解释了，自己并非是和家里人赌气才这么做的，她在蓝梦星做过的那次精神力鉴定就是C级。
“哦，那就是你在上一家鉴定中心做出来的结果有问题。老话说得好啊，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要不是那个疯女人今天来找茬，小叶你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长段时间呢。”
“这可是A级精神力啊，啧啧。万一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我埋没了，别说是你父母了，就连我也觉得太可惜了。”
“对了，那个疯女人，你和她互相认识吧？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啊？”
叶聆音先是告知了冯师傅康幼兰的身份，后者顿时被吓得面无血色，回过神来后连忙拜托她，不要把自己称呼对方是“疯女人”的胡话说出去。
“……至于恩怨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只是她单方面地对我有怨气，我并不多么讨厌她，我们两个几乎生活在不同平行世界的人会产生联系，只能说造化弄人。”
叶聆音起身，去了隔离室。
过去这么久，康幼兰应该冷静下来了。
康幼兰坐在特制的沙发上，柔软、细腻的触感能让情绪紧绷的人放松下来。隔离室里还有微量的可以让人镇定下来的特殊气体。
见到叶聆音的时候，康幼兰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没有大吼大叫，只是怨毒地瞪着她。
“你背后的能量还真是不小啊，连菲罗星上的精神力鉴定中心都被你买通了。”
“只可惜你骗不了我。”
叶聆音平视着她的眼睛：“我没有在这件事上面说过谎。”
“而且我当时也解释过无数遍了，我们家没有勾结精神力鉴定中心作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胡说！”
“你分明是为了攀附我们家的权势。”
叶聆音：“那你们为什么要不远万里来天昭星上，找我一个身份普通，平民家的女儿作为联姻对象呢？”
康幼兰沉默了，她偏过头不再看叶聆音。
过了半晌，她嘴里嘟囔着开口。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我们家看得起你才找你。否则就凭你，没有了精神力，还真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叶聆音当然不会这么认为。
她和康幼兰的想法甚至是一致的。
寄希望于一个人喜欢真实的、没有任何附加价值的自己根本是天方夜谭，所以当初被退婚，被删除联系方式，叶聆音自始至终没有怨言。
“过去的事情说不明白，也不必再提了，还是让我们着眼于当下吧。”
说着，叶聆音取出了那份双方都签过字的协议书。
“康小姐，愿赌服输，该兑现你的诺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