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盛凌，今年二……人龄二十九，鬼龄刚满月。前两天的游乐场里，我遇见了‘我’。好消息是，我没有消失，坏消息是，‘我’要跟我男朋友约会了。
……
那特么是我的男朋友！我的！
盛凌气呼呼地飘在半空，托着脑袋冷视着底下精心打扮的人。
呵，男人。
“盛凌，我这样好看吗？”陈言抓好了最后一缕头发，面对镜子仔细看了两圈，似是很满意自己的造型。
盛凌耷拉着眼皮，心里再有不甘，也说不出违心的话，只能闷声闷气地应着：“……好看。”
“好看就行。”陈言冲着镜子拍了拍脸，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盛凌看着心里酸溜，嘴上也没好气：“……你又要去跟那个男人约会了？”
“什么叫那个男人，说得好像我给你戴绿帽子一样，”陈言失笑，牙齿明晃晃的白，“那明明也是你啊，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别吃醋嘛。”
是，是同一个人，但总有种谈出了三角恋的感觉。
盛凌怏怏地跟在后面，盯着陈言换鞋。
“哦对了，”陈言忽然转过头来，神色有些犹豫，抿了抿唇，像是怕伤害到他又不得不说的样，轻声道，“你今天能不能不跟着去了？”
“什么？！我是男朋友还是他是男朋友？！什么叫我不去了？？啊？？”盛凌一下子就炸了，眼睛冒得通红，“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是吧？！陈言啊陈言，你这才几天啊，这么快不耐烦我了？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这么快就换下一位了？”
“他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屁孩他懂个what！他有我懂你吗？他知道你喜欢什么吗？他前两天给你倒果汁都差点洒了，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在后面推了一把，那果汁就洒你身上了！是！他是比我好一点，他比我暖和比我养眼比我占个能摸能抱的优点，但他有我方便吗？他能随时随地跟着你走吗？他能二十四小时守着你吗？！他不能，我能！”盛凌一口气输出得脸都憋红了。
“好啦好啦，别生气嘛别生气，”陈言也没想到他上来就滔滔不绝了这么大一串，自知理亏地摸了摸了鼻尖，低声辩解，“我也是…看见他上回好像被吓到了嘛，关心关心……”
“关心？！你关心他不关心我了是吧？？他需要关心我就不需要关心了是吧？？好好好，终究还是我错付了呗。”盛凌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伤心道，“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是我自作多情了，终究还是人鬼殊途了。”
眼皮猛地抽搐了两下，陈言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他：“这都哪跟哪啊，越说越没边了，你们不本就是一个人吗？干嘛要分那么清楚？”
“哈，你还知道是一个人啊，陈世美，那凭什么只得他去不得我去？我这么见不得人吗？”盛凌高声质问。
“去去去！让你去！”被他这么一通说，陈言恍惚间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忘恩弃义的负心汉，见异思迁的风流客，“就一点要求，你别捣乱行不行？”
盛凌的脸色早在陈言说出“去”的那一刻就笑开了花，又在听见那句要求的时候垮了下来，半面阴雨半面阳地质问：“我什么时候捣过乱？”
陈言深深叹了口气，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在跟他谈恋爱，到底在图他什么啊。
“好，没捣乱，那这次也要乖乖的昂。”陈言仿佛哄幼儿园小孩的语气。
“哼，”盛凌仿佛胜利者一般翘起了骄傲的下巴尖，嘴里却又嘟囔着，“还想背着我偷偷约会，不可能！万一你俩偷摸亲小嘴了怎么办。”
陈言无奈地吐出口气，打开门：“不是约会，就是普普通通吃个饭而已。”这才认识一周，哪有人进展那么快啊。
“切，”盛凌冷哼一声，替陈言关上门，追在后面说，“说是吃饭，他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清楚？呵，他就是心怀不轨。”
“诶，谨言慎行啊，”陈言提醒他，“你对他的评价可是会影响我对你的评价噢，毕竟你们可是一个人啊。”
盛凌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憋屈得不吱声了。
约会……不，普通吃饭地点选在了一家普通的餐厅，普通的服务员送上了普通的菜单，精致的陈言点了一份普通的餐，普通的‘盛凌’点了一份普通的芒果汁。
呸，他芒果过敏！什么都不懂也好意思约人家吃饭。
盛凌毫不客气地讽刺。
“不好意思，我对芒果有些过敏。”陈言微笑道。
“那换一个吧，”坐在对面的另一个‘盛凌’点了点头，重新审视一遍菜单，“草莓汁喝吗？”
呵，草莓汁全是后厨做的预制果汁。
“可以，就这样吧。”
飘在半空的盛凌看着陈言妥协的模样，心里忽然很难过，说不上来是种什么体验，怪怪的，像梅雨季晒不干的毛巾。
盛凌低垂着眉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低气压，半飘半挂地靠在陈言身上，贴着他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着，像是抱怨：“他什么都不懂，他不懂你芒果过敏，不懂你不喜欢草莓汁喜欢酸梅汤，不懂你喜欢中餐讨厌韩餐，不懂你不买车的原因是考不过科目二，不懂你冬天的时候喜欢裸睡，夏天的时候喜欢……”
“咳咳！”端坐的陈言突然毫无征兆地咳嗽两声，脸颊似乎都呛红了。
“还好吗？”服务员恰好端上来草莓汁，那头的‘盛凌’推过来，“要不要先喝点果汁？”
陈言接过果汁咕嘟咕嘟连喝下半杯，微凉的果汁从喉间浸润，慢慢扩散至五脏六腑，陈言微微偏着脸看向窗外，等待脸上降温。
他怎么还……真的什么都知道啊。
餐桌间，陈言和那头的‘盛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从家长里短到宇宙探索，虽说没个定题，却也闲散舒适，这俩人又是个顶个的颜值高、气质好，任谁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般配和谐——除了飘在半空中的盛凌。
他真是牙都要咬碎了。
但偏偏又没招。
他能怎么办？一边是自己的亲亲男朋友，一边是自己，他能怎么办？下去把那毛头小子砍一顿吗？
哧，笑话，打他一顿能怎么样吗？能——
能解气啊！
盛凌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双眼蓦地放出光芒，一声不吭地飘向无辜的自己。
“阿嚏！”无端的，‘盛凌’忽然觉得一阵阴风拂过，似乎有什么人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怎么着也是看过好几十本霸总小说的男人，不说饱览群书，起码也是熟门熟路，‘盛凌’觉得，这定然是哪个看不上眼的小喽啰炮灰对手派来的。
呵，想看就让你看个够！我这么大个人物还能被你给盯怕了不成？
‘盛凌’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陈言的爱慕之情，又是添茶又是递纸的，就差没把饭喂嘴里了，简直殷勤得不像话。
那阴险的视线骤然消失了，‘盛凌’还没来得及得瑟，头上陡然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说不上疼，但也算不得轻松，‘盛凌’诧异地抬头望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
怪了。‘盛凌’秉着霸总形象，强行按捺下挠头的想法，又替陈言布了道菜。
“啪！”这下不是错觉了，‘盛凌’几乎都听见声了，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嘶，难不成？这店闹鬼？他可是听说过的，有些店家不好好做生意，尽搞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说不定这店主还养小鬼呢。
但是也不对啊……‘盛凌’不动声色地细细思考着，似乎上一次跟陈言约会就遇到这样的情形了，好端端的杯子竟然自己动了，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现下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该不会……‘盛凌’抬起头看着一脸阳光的陈言，心里无不担忧地想，他不会被鬼上身了吧？真是个小可怜。
‘盛凌’在心里叹息一声，决心担起大任，务必替陈言驱了这邪祟，保他平平安安。
‘盛凌’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赞扬自己助人为乐的高尚品德。
“陈言，”开始之前，还是要问问清楚的，“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身边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啊？没有啊。”陈言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心里不免有些紧张，盛凌已经半天没说话了，按照惯例，他应该是去闯祸了。
“没有吗？你好好想想，”‘盛凌’循循善诱着，“譬如有没有发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提不起精神？或者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无缘无故换了位置？”
这话基本等于明示了，陈言低了下头，不知道盛凌又做了什么，有些心急地皱了下眉，突然福至心灵般，张口唤了一声：“盛凌。”
“嗯？”
“我在！”
两道如此相近的声音同时响起，盛凌毫不客气地回头嘲讽道：“我们家言言叫我呢！你答应个什么劲？”
陈言听到了盛凌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稍稍放了放心，继续道：“我没觉得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事啊，一切都挺好的。”
‘盛凌’担忧地看着他，目光里似乎还含着某种怜悯，那样子似乎在说：“小可怜，都被鬼缠上了还蒙在鼓里，唉，还是让我这个大善人来拯救你吧。”
陈言只觉得那眼神奇怪，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闷头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