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喷出的蒸汽在站台织成一张回忆的网。我倚在车窗边,看掠过的山毛榉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绿影。卡尔文正用魔杖尖给查尔斯的巫师棋棋子编草裙,艾塔的预言羽毛笔在《预言家日报》空白处涂鸦——她把魔法部长画成了跳康康舞的嗅嗅。
“赌十个加隆,”马琳突然把脑袋搁在我肩上,“西里斯会躲在最后一节车厢。”
我数着窗外闪过的猫头鹰棚屋尖顶,喉咙发紧。其实早在上车前就瞥见了那抹熟悉的黑发,他倚在行李架旁的模样像极了去年在伦敦塔桥抽烟的麻瓜少年。我们都假装没看到对方袖口露出的新疤痕——那夜在打人柳下立的牢不可破咒,终究没能封住所有秘密。
克莱尔,也就是我的麻瓜母亲。她亲吻着我的脸颊顺手接过了格蕾丝的牵引绳,可爱的小狗扑上母亲的腿,这使得我瘦弱的母亲往后踉跄了几步,我严厉的训斥了格蕾丝,她看上去有些沮丧。
但好在她是个没心眼的小边牧,坐上车的那一刻起,她就忘了什么是烦恼。
我真希望能和她一样。
瓦伦斯家的阁楼堆满父亲遗留的魔药器材,月光透过天窗将蒸馏管染成钴蓝色。母亲在楼下烤司康饼的香气中,第七次问起我锁骨下的纹身和手腕的印记,她心底好像笃定我已经变成了个乖孩子一样,而且妈妈,我都快要十七岁了!
“画的,用墨笔画的,您知道的,魔法世界的东西和咱这里不太一样,他们那儿的墨水染身上两个月才会掉呢。”我撒着重复了七夜的谎。
克莱尔抱臂无声的轻哼,她告诉我父亲还有一周才能回来,我无声窃喜,指尖摩挲洛尔坎寄来的翡翠袖扣——他在信里画了只吞吃黑魔标记的渡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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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清晨,我留下来纸条我拎着施了无痕伸展咒的皮箱降落在肯尼迪机场,这是我谋划已久的旅行,就算是盖伦多勒亲自站在我的面前,也不可能阻拦我。
麻瓜的钢铁飞鸟掠过自由女神像时,箱中贝斯琴弦与魔杖碰撞出奇特的共鸣。
布鲁克林大桥的钢索在暮色中绷成竖琴琴弦,我咬着枫糖浆馅饼的纸袋,看夕阳把东河染成一杯打翻的威士忌。在第五个路过的棒球帽青年朝我喊“Bloody hell”时,我终于意识到那件印着大本钟的卫衣可能是个错误。
“要帮忙拍照吗,英国佬?”便利店收银员嚼着口香糖抛来硬币,薄荷味混着美式元音刺得耳膜发痒。我盯着对方T恤上“波士顿倾茶事件周年纪念”的印花,露出拉文克劳式的礼貌微笑:“谢了,不过不用了,我在找能听音乐的好地方,你有推荐吗?”
店员突然爆发的笑声惊飞了货架顶的鸽子,我被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对方手背上的“1776”纹身。他抓起刚买的樱桃味汽水扬长而去,易拉罐拉环上的迷你自由女神像在掌心发烫。
我循着河流在桥上张望,桥墩下的吉他声是在第七口汽水时刺破喧嚣的。我循声而去,大约隔着三十米就看见那个金发青年,破旧的纸壳子上写着“阿伦·阿什顿,一个自由的吉他他手。”
涂鸦墙在暮色中流淌着霓虹血液。阿伦·阿什顿的银舌钉在路灯下闪烁,他踩着裂纹的匡威鞋将电吉他激情演奏,破洞牛仔裤的须边在风中摇曳如海草。他的琴颈缠着荧光绷带,拨片划过钢弦的瞬间,布鲁克林大桥的霓虹灯管应声炸裂成星雨,炸开的音浪惊飞了觅食的鸽子。“来段即兴!”他把贝斯抛给我,破洞牛仔裤上的油漆味混着大麻气息。
阿伦的即兴旋律里藏着摄魂怪的呜咽与护树罗锅的絮语,降E调蓝音像一记软绵绵的昏昏倒地。当变调夹滑向第七品时,我终于听清琴箱共鸣孔里漏出的秘密:这麻瓜在用吉他复刻伦敦地铁的报站声。
接过怀里的琴身撞上桥墩的闷响惊醒了某个沉睡的魔法——十二只钢索上的鸽子突然开始跳踢踏舞,曼哈顿天际线在渐强音中扭曲成爵士谱线。
我爱贝斯的原由莫过于此。
“你他妈会巫术吧?”阿伦的瞳孔在余晖中变成蜂蜜色,他当然不知道真正的魔咒正顺着贝斯背带流淌,我不由自主用鞋跟敲打节拍演绎着《Unknown Pleasures》的旋律从指尖迸发时,我悄悄给音箱施了扩音咒。流浪汉的酒瓶随着节奏悬浮,流浪猫的瞳孔变成吉他拨片的形状。阿伦的金发在魔法加持的声波中飞舞如狮鬃,他永远不会知道今晚的演出视频在油管点击量会破百万。
桥洞下的流浪汉们突然整齐地放下《纽约邮报》,阿伦·阿什顿与我对视一眼便默契的合奏。我们像是多年好友那般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当暮色完全吞没自由女神像的火炬时,我们已经被举着手机的人群围成孤岛。我的魔杖在贝斯品丝间若隐若现,阿伦吉他箱里的钞票堆中混着几枚金加隆——某个醉醺醄的妖精混血儿留下的门票钱。
我眼疾手快的将美元替换,阿伦放下吉他与我碰拳撞肩,“你不像个英国人,”阿伦数着今天的战利品和我搭话,“我以为英国人都穿西装打领带,听古典音乐喝着茶。”
我看着他笑了下,拍了拍阿伦的肩,“恭喜你,这是你走出刻板印象的第一步。”
“英国佬,”阿伦用拨片挑起夏洛特的下巴,琴弦余震在他虎口发痒,“要不要加入我的末日狂欢乐队?”
“你还有个乐队?怎么没见其他人?”我狐疑的看着阿伦,他心虚的挠了挠头,“钱不够成员未定歌词暂无。”
我哈哈大笑,东河的风突然送来腐肉气息,我颈后的汗毛突然竖成警告。我沉默片刻,拿出一枚金加隆弹进阿伦的威士忌瓶,贝斯在指尖转出流星轨迹:“叫我夏洛特吧。”
“名字不错啊兄弟,嘿,英国的福尔摩斯先生。”他挠了挠那头褐色的卷发,我垂眸看他笑了下,“你叫我AA好了,他们都这么叫我,你今晚…”
“没空,今晚你也早点回去吧,最近不太平。”
“拜托,这么绝情的吗?”阿伦显然有些沮丧了,他把我的话当做拒绝的借口。当他收拾好琴包看着昏黄的天,耸了耸肩,他拉着我来到一家热狗摊。没一会儿我就咬上了热腾腾的热狗看阿伦给吉他调音,番茄酱滴在纽约时报头条"神秘连环爆炸案"的标题上,我垂眸静静的看着,不由的感慨,这像极了预言中的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