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塑料袋周围隐隐渗出一圈血渍,顺着桌沿无声地滴落。
滴答——
地板上溅开一朵殷红的花。
云瑞华双眼一翻,咚的一声晕倒在地。
郁燃转头看向门后的陈鹏,伸手解开塑料袋,友好地邀请道:“鹏鹏,想看看爸爸吗?”
陈鹏多的一秒也不敢同郁燃对视,哆哆嗦嗦地关上门,门锁咔哒咔哒响了好几下,才顺利反锁上。
郁燃没管云瑞华,拎着猪头进了厨房。
翻找出剔骨刀,郁燃打开收藏的做菜视频,极有闲心地一点点剔下猪头肉。
老旧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郁燃拍蒜切葱,将焯过水的肉倒进烧滚了油的锅里,滋啦一声,煸炒的香气充盈室内。
云瑞华幽幽转醒,茫然地从地上坐起来,目光触及餐桌时才蓦地反应过来,唰的一下白了脸。
再仔细一看,桌上什么都没有。
“妈,你醒了。”郁燃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出来,蹲在云2瑞华面前。
热腾腾的尖椒炒肉,鲜香扑鼻,云瑞华喉头微滚。
郁燃把手里的筷子递给她:“尝尝吗,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合不合适。”
云瑞华昨天一整天担惊受怕,什么都吃不下,当下确实是饿了。
她下意识接过筷子夹了一块,刚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却见郁燃咧嘴一笑。
漂亮的丹凤眼直直盯着她,雪白的皮肤,浅淡的瞳色,眼皮上惊心的小痣和唇色一样红艳,却笑得鬼气森然,让人背脊发凉。
他薄唇轻启:“好吃吗?”
云瑞华的目光突然触及到一旁的垃圾桶,黑色塑料袋裹着血,还有一点森白的骨头和没有剔干净的肉。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嘴里吃的是什么,吐了不够,还伸手往嘴里抠。
她想哭想尖叫,灭顶的恐惧之下却失了声,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又退。
郁燃没再管他,打了碗饭米饭,坐在餐桌边吃了起来。
他吃饭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又斯文,但看在云瑞华眼里,却比修罗恶鬼还恐怖。
直到郁燃用完餐,放下筷子看过来,她才嗫嚅地别开脸,藏在沙发背后。
吓唬够了,郁燃才开口,问的是昨天凌谦到家里的事。
云瑞华怕他,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全说了,说到凌家的秘密时见他没追问的意思,才含含糊糊地带过。
除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细节外,昨天的事情发展和郁燃预想的相差无二。
凌谦在云瑞华面前做那一套,既是真的厌恶没准备给陈宏活路,也是要震慑云瑞华。
见识了凌谦的手段,云瑞华不可能再在替他办事时生出旁的心思。
连带着,她甚至再也不敢怠慢郁燃。
但没关系,至少凌谦在云瑞华心里好歹还是个人。
现在的云瑞华,怕凌谦,更怕郁燃。
重要的是,郁燃从中得到了一条最有效的信息。
凌谦不屑杀人。
也确实,自己动手那岂不是在凌谦完美的人生里,留下了污点?
而那些“自然”会要陈宏命的人……郁燃很快就想到了。
陈宏的债主。
凌谦啊凌谦,这下可让郁燃抓住了他的把柄。
郁燃心里立刻有了计划,他也无意在这里多呆,起身欲走。
他要走,云瑞华反而坐不住了,期期艾艾地微微从沙发后起身。
纠结犹豫天人交战半天,才小心翼翼问了句:“你要走了吗?”
郁燃顿住脚转身,云瑞华立刻闭上嘴龟缩回去。
她害怕。
郁燃走她也害怕,不走她也害怕。
郁燃两下系好客厅里的垃圾袋:“凌谦不会来查岗。”
云瑞华:“……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郁燃当然知道,他自满的大哥,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根本没有想过云瑞华会有亲眼看到丈夫被带走后再不老实的可能。
但郁燃还是说:“我会带点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有事给我电话。”
以防万一,他还是要营造一个搬回家来的假象。
离开云瑞华家,郁燃把没剔干净的猪头丢进筒子楼外的垃圾桶。
-
只要有空,叶时鸣就会去南郊找郁燃打球。
他从没约过郁燃的档期,但只要他出现,就会有人拿郁燃来做人情。
因为只要谁约郁燃,谁就可以获得和叶时鸣打球的机会。
叶时鸣代表顾氏集团,代表顾雁山,平时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和他打球的。
他对郁燃毫不遮掩的青睐,反而让郁燃更加抢手了。
而这些人在和叶时鸣打球时,总是会顺捎带地打探顾董的消息,于是郁燃知道他前天在高原滑雪,昨天在北极追极光,后天在他老家西西里享受地中海的阳光。
老总们无不羡慕地表示顾雁山过得真舒服,叶时鸣似笑非笑地哼了下,细看之下有些咬牙切齿:“三十岁就退休,他能不舒服吗。”
郁燃莫名在叶时鸣身上感受到了打工人的怨气。
他垂眸挑选着球杆,叶时鸣抱胸看了一会儿,屈指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下勾,从墨镜上方看他:“小球童,你这两天怎么愁眉苦脸的,遇到什么事了?”
郁燃勉强上推唇角:“没什么。”
他抽出一支八号铁杆:“叶总,这球可以打远一点。”
叶时鸣哼哼两下,抽过杆走了。
他一离开,郁燃便没了表情。
叶时鸣最近打球技术虽然稍有提升,但到底这些老总们都想着和他套近乎拉关系卖人情,球飞到天边去也能睁着眼睛喝一声好球,打多了也就没多少意思。
他摆摆手不玩了,只叫郁燃留下,一个人在球场上打着玩。
叶时鸣瞄准前面的果岭,反复调整球杆角度,边挥杆边问郁燃:“你平时本来就没几句话,这两天话更少了,说说呗,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
郁燃愣了下,沉默许久之后,犹豫着开口:“叶总,您有熟悉的私人侦探可以介绍给我吗?”
叶时鸣好奇:“你找私人侦探干什么?”
“我爸失踪了。”
“失踪?”
郁燃“嗯”了声,不愿多说。
叶时鸣看他两眼,抬手把球杆丢给他:“当然有了,来,我给你写个电话。”
……
“你知道为什么他爸失踪,他不报警却要找私家侦探吗?”
赛马场包厢里,叶时鸣一边剪雪茄一边问顾雁山。
顾雁山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交叠着长腿,十指相交置于膝上,双眼注视着电视里直播的马赛现场情况。
今天场上的不是莉莉安,而是顾雁山的另外一匹马,当前正冲在第二的位置。
没人搭理,叶时鸣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几句,突然道:“凌叶根本不是他那对父母的亲生孩子。”
绿眸微动,转到叶时鸣身上。
叶时鸣挑眉:“有兴趣了?”
顾雁山问:“你调查他做什么?”
“好奇呗,”叶时鸣道,“我总觉得这个凌叶出现的时间点很凑巧,结果还真让我挖到点东西……”
“好奇。”
顾雁山意有所指:“你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