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帐篷扎在仙女湾。

仙女湖的月光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在湖面上。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窜向夜空，和星星融为一体。

我们聚在帐篷里。

我捧着巴太递来的盘子，羊肉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小心烫。"他又叮嘱了一遍，眼睛在火光下亮晶晶的。

我低着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周围人的目光让我如坐针毡，尤其是托肯，她正抱着小女儿，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我自己来......"我伸手去拿匕首，指尖不小心碰到巴太的手背。

他手上的茧子粗糙温热，像草原上晒过的石头。

巴太松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笨拙地切肉。

匕首在我手里像个不听话的孩子，羊肉纹丝不动。

我使劲往下压，刀刃却打滑，差点划到手。

"还是我来吧。"

“没事，我来，你今天也挺累的。”

巴太突然凑近，呼吸拂过我的耳畔，"你耽误我吃饭了。"

他接过匕首，熟练地将羊肉切成小块。

火光在他脸上跳动，照亮了他专注的侧脸。

我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张嘴。"他突然说。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张开嘴。

一块香嫩的羊肉被喂了进来，油脂在舌尖化开，带着孜然和辣椒的香气。

"好吃吗？"他问，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我点点头，感觉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周围响起善意的笑声，母亲摇摇头，继续和托肯聊天。

巴太又切了块肉，这次蘸了点盐，递到我嘴边。

"我自己来......"我小声抗议。

"你切得太慢了，"他理直气壮地说，"我都饿死了。"

我只好由着他喂，一块接一块。

羊肉的香气混着他身上青草和皮革的味道，让我有些晕乎乎的。

"巴太，"托肯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照顾人了？"

巴太的手顿了一下，羊肉掉在了盘子里。

他清了清嗓子："我这不是怕她饿着嘛。"

"哦——"周围人拉长了声音，起哄似的笑起来。

隔了几个座位，苏力坦重重咳了一声。

我感觉脸上更烫了，赶紧站起来："我去湖边洗个手。"

巴太也跟着站起来："我陪你去。"

“你坐下！”一声叱喝，是苏力坦。他面色不善。

周围安静了下来。

面面相觑。

我的脸色发白。

巴太在原地不知所措。

托肯看看苏力坦又看看我，一脸担心。她害怕苏力坦会迁怒我。

妈妈站起来，拍拍巴太的胳膊，示意他坐下。

“诶呀，我酒喝多了，文静陪我去上厕所嘛！”

她一把捞起旁边的围巾，拽着我的手，离开了帐篷。

“来，喝酒喝酒……”掀开帘子的时候我听见身后有人重新招呼起来。

帐篷又热闹了起来。

我的脚步一顿，感觉十分的委屈。

妈妈牵着我安抚的拍拍我的手。

挎着妈妈的胳膊我们缓步走向湖边，沿着湖边走，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仙女湖的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满天繁星。

我蹲下来洗手，湖水冰凉刺骨。

"冷吗？"妈妈问。

我摇摇头，却打了个喷嚏。

她蹲下把围巾解下来缠在我脖子上绕了一道又一道，温暖的羊毛裹住我，驱散了寒意。

“文静……”她欲言又止。

“文静！”巴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还是追出来了。

“有什么话，说清楚。”

妈妈在我耳边说完起身调头往回走，“冷死了我去烤烤火”她搓搓胳膊，路过巴太的时候提醒他“别聊的太久！冷死了！”

“文静……”巴太走过来蹲在我身边，我没说话，手指轻轻划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文静，"他突然说，"你知道仙女湖的传说吗？"

我摇摇头。

"传说很久以前，有位仙女爱上了草原上的牧羊人。她每晚都偷偷下凡，在湖边和他相会。后来被天庭发现，将她永远囚禁在月亮上。牧羊人思念成疾，化作这片湖水，永远倒映着月亮的影子。"

我望着湖面，月光在水中摇曳，仿佛真的有个仙女在翩翩起舞。

巴太的声音轻柔得像晚风："所以哈萨克人说，在仙女湖边许愿，月亮会帮你实现愿望。"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我。月光照亮了他的眼睛，像两汪清澈的湖水。

"我许过愿了，"他轻声说，"希望它保佑我的心上人永远健康，快乐。"

我感觉心跳漏了一拍，耳边只剩下湖水轻轻拍岸的声音。

“你的心上人，是谁？”我轻轻问。

“我的心上人，我的心上人还不明显吗？”

巴太羞涩的舔舔唇。

“哪里明显了？”我反问。

巴太着急的站起来。手舞足蹈。

“是谁教你哈萨克语？是谁教你骑马？是谁给你起了彩虹的名字？”

“我的心上人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我的胃里仿佛有千万只蝴蝶要飞出来。

“不知道。”我把脸埋进围巾里，遮掩我烧红的脸颊。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巴太委屈巴巴的追问。

我一直以为阿勒泰的风是苦涩而凛冽的，因为它总是将我吹得蓬头垢面，嘴唇干裂。而此时此刻，我却觉得风是那样温柔柔软。

“太冷了，我要去找我妈妈了。”

我站起身，往帐篷跑。

巴太伸出手似乎是想留住我，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摸摸后脑勺，懊恼自己是不是太直白吓到了我。

他不会知道，今夜有一个汉族姑娘因为他，爱上了一片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