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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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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断,明天见——”

“嗯,拜拜——”

林断面带笑容地朝同学挥了挥手,在分岔路口站着,直到确认大家的身影都不见了,又沿着来路折返。

冷冷清清的公园里,除了林断,还有另一个学生,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读书。

林断将书包放在离那人最远的一张对侧的长椅上,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蹲在地上写着作业。

林断总是在公园里写着作业。他小学五年级,放学比初中部早,所以会等待哥哥林景言放学,两个人再一起回家——如果只有林断一个人在家里,肯定会被继父打。

而这个男生是在上一周突然出现的。穿着白色衬衣,搭配灰色针织背心,下面是条米色长裤。总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看书。林断很好奇他都在看些什么,只是从不敢上去搭话。

天色越发暗淡,书上的文字渐渐看不清楚。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过了六点半。林断收拾好书包,坐在椅子上等着林景言来接他。

他悄悄瞥了一眼对面的长椅。

那个男生还在那儿。

林断总感觉他在假装看书,实际上心里一定在想着什么坏事。否则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几岁的男生,怎么没有去上学呢?

“林断!走了!”

林景言在岔路口喊着林断——他从不进来。

“来啦!”

林断背上书包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望长椅。

长椅旁边已经亮起了灯,在街灯的光照下,男生的白衬衫仿佛在微微飘起。他的头很小,纤细的手脚生得很长,一个人坐在夜色下,看上去有些无助。

林断忽然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怜。

被晚风吹凉了的手又被捂热,林景言拉着林断的手,两个人踩着路灯回家。

“哥,我这几天在公园遇到一个奇怪的人。”

“怎么奇怪了?”

“他没有朋友,而且好像没在上学,总是一个人拿着本书看。”

“那你要小心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最近好多拐卖儿童的,你这种小孩最容易被卖。”

感觉自己很厉害的林断不高兴了,嘟囔:“我才没那么傻呢。”

说完,他又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一回到家,迎面扑来的就是烟雾缭绕和充斥着各类脏话的呵斥。继父的那帮牌友又来家里了,母亲在一旁端茶倒酒,时不时应和他们,捂着嘴笑。

低头缩肩,林断躲在林景言的身后,跟着他回到了房间。

在狭小的卧室里做着作业,房间不隔音,林断听见外面划拳喝酒的声音,心里烦透了。

窗户开了一半,外面的空气有些潮湿,说不定明天会下雨。

门被推开,林景言端着两碗米饭走进来,推开林断的作业放在桌上,催促林断快吃。

两个小孩坐在一起,躲在卧室里吃着中午的剩饭。

吃完,又写了会作业,林断捏着笔,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林景言,好几次欲言又止。在又一次抬头时,林景言伸手摸了把林断的头发,问道:“怎么了?”

林断忍着小腹的涨感,小声扭捏道:“我想尿尿……”

林景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明白林断的犹豫。

每天都不得安生的日子让人如履薄冰,林断不敢出去。出房间就代表会被继父注意,被注意到就会让林断挨打。

林景言起身,将窗户推开更大。他从书包侧兜拿出瓶水,仰头喝光,将空瓶递给林断。

晚上睡觉时,林景言轻轻拍着林断的背。看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亮,他小声说道:“以后我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林断笑着往林景言身上凑去,睡哑了的嗓子黏黏糊糊的,“哥,你怎么这么好。”

翌日傍晚,又是在公园。

此时阴云越积越多,林断站起身看着天色,可能要下暴雨。他像个泄气的皮球般坐在长椅上,闷热而潮湿的空气堵在喉咙口,让他心里有些焦虑。

那个男生今天也坐在对面的长椅上。他每天都到这里来看书,这种天气也挡不住他的脚步。

已经有丝丝雨水落下,林断低着头,看着手表,眼睛随着秒针转圈,眼前忽然映入一双红色帆布鞋。他缓缓抬起头,只见对面长椅上的那个男生此时正撑着一把透明雨伞,站在面前。

平时一直坐着,没想到他这么高。不过,是那种瘦高,并没有威压感,像一朵白色的花。

“不回家吗?”

林断被汗水或是雨水濡湿的头发紧贴着额头,而男生全身上下清清爽爽。并且,离近了才发现,这个人有一张很好看的脸。眼睛细长,内双,嘴唇很薄,鼻形尤其完美。

林断抬头呆望着他。于是,对方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你……?”

“不想回家,我在等我哥哥。”

林断慌忙回答。

男生将透明雨伞移到林断头上。

“要先来我家吗?”

这个问题有如带着恩泽的雨水,降落到他身上。林断从头到脚都浸入在一种甘甜和冰凉的感觉中,裹住全身的焦躁感都被冲刷干净了。

“不要。”

林断站起来,想要显示自己的决心,他又扯着嗓子,带着点格外坚定的颤音。

“不去。”

那男生笑了一声,看着林断身后,说:“那好吧。”

林断回头望去,见被雨水打湿的林景言正向他走来。

三个人在雨里站着,谁都没有说话。林景言脱下自己的校服,让林断顶在头顶,拉着他就走回家。刚走出几步,就听见那个男生在后面叫了一声。

“林景言?”

林断跟着哥哥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是你吗?太好了,我们是同学,我叫罗秋蘅。”他走过来,将自己的雨伞递给林景言,笑着说:“我家就在旁边,你们打吧。”

“其实上周我就该去上学的,只是最近家里有点事。”

“我看过学生资料册,你是班里最好看的那个,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

罗秋蘅的声音甜蜜而冷冽,像半透明的冰糖,有如温凉的雨水,温柔地在林断的头顶降下,他感觉林景言拉着自己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不知为何,林断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是从这人身上发出来的吗?好香,像带着露珠的青草味。

罗秋蘅白皙的皮肤被雨水打湿,衬衣贴着皮肤,整个人单薄却又挺拔,像一团模糊湿润的水汽,又像泡在水里的昙花,干净,清爽,让人老想盯着看。

林景言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接过罗秋蘅递来的伞,低声说道:“学校见。”

故事的开始就是这样,像一根火柴的尖端,哪怕再渺小,哪怕被雨水打湿,也还是擦出来了一点光亮。

等到了下周,公园里果然只有林断一个人了,只不过,到时间后会有两个人来接他。

如果听见有人一直在说话,旁边的人时不时冒出几句平淡的“嗯”、“是吗”、“确实”,那一定就是林景言和罗秋蘅来接他了。

有一段时期,大概是初三那会,林断喜欢罗秋蘅超过了林景言。这会两个哥哥已经高三了,三个人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冰激凌在沾上舌头的瞬间化开,冰凉的甜意一点点渗透全身,林断的心情就好像看到了天堂。他笑眯眯的,嘴巴很甜,语气很乖,说:“秋蘅哥你真好。”

罗秋蘅挑起一边眉毛,伸手勾住林景言的肩膀,将头靠在他肩头,凑在耳朵旁笑着说:“怎么办啊,你弟弟好像更喜欢我哎。”

林景言偏了偏头,但罗秋蘅又会凑上去,只好拍拍他的腰侧,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带着点隐秘的忍耐:“你别闹。”

此刻已经走到了罗秋蘅家小区,林断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身后阴影中的两个人,嘴巴还在吃着冰激淋,问道:“哥?”

稍微过了一会,两个人走过来,林景言一脸无奈地任凭罗秋蘅懒懒散散地趴在他身上。

“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什么事?”林断警觉。

“那当然是去我家——”罗秋蘅对着林断眨了眨眼睛。

林景言清了清嗓子,说:“去他家借本书。”

罗秋蘅换了个姿势,从后面伸手环住林景言的腰,下巴顶着林镜言的肩膀,努着嘴“嗯”了一声。

林断对罗秋蘅平时软骨头的样子见怪不怪,但直觉不对,他总感觉气氛里有一丝丝他察觉不到的东西,就又要开口。

“作业写完了?笔记背完了?上次考了多少分心里没点数?离中考还有几天?”林景言皱着眉,眼神瞥了眼罗秋蘅,摁住他在腰间乱摸的手,说:“还有少吃点冰激淋,牙疼,冰胃。”

“噫,林断,你哥好凶啊。”

林景言拉着罗秋蘅要走,不忘催促林断:“快回家写作业,我马上回来。”

林断“哦”了声,只好舔着手里的冰激淋往家慢吞吞地走,边走边想,怎么想怎么不对。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人已经没影儿了。

类似这种情况发生了好多次,林景言时不时去罗秋蘅家里借书,每次回来后都十一点多了。

“哥?屋里有蚊子吗?”

“嗯?”林景言做着理综题,头也不抬。

“还是你被打了?”林断挨打经验丰富,猛地拍桌而起,“谁打你了?”

林景言终于抬起头,觉得林断是不是被化学逼疯了。

“这儿,”林断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这儿红了一块。”

林景言眼睛倏然睁大,而后微微低头笑了笑。他拉高衣领,转着笔,带着点笑意,说:“没事,一只蚊子叮的。”

高考前两周。晚上在家,林断小心翼翼的,夹紧尾巴缩在桌子另一边看书,不敢发出声音。终于等到林景言合上笔记,他凑过去,问:“哥,你喜欢什么花呀?”

陪着林断长大,他眼珠子一转就能知道想了什么,林景言看破不说破,故意逗他:“没有喜欢的,也没有不喜欢的。”

想了想,他问:“给你的秋蘅哥也送?”

理所当然地,林断接话:“那必须啊。”

林景言站起身揉了把林断的头,走去洗漱。

“那就向日葵吧,你秋蘅哥喜欢。”

这才意识到被套了话,林断奔溃地抓了把头发。

事先上床暖着被窝,林断等着他哥回来,突然有些害怕:等他考上高中,学校里就没有林景言和罗秋蘅了,他就是一个人了。

会继续挨打,被母亲扇耳光,被继父抬脚踹。会没有冰激淋,没有两个学霸的贴身辅导,没有三个人一起上下学。

好多好多舍不得的事,林断一个人在夜晚消化着一切。过于早熟的心灵,过于温柔的性格,这一切都无法让他对着哥哥们撒娇:“我舍不得你们走。”

无助的孤单和无处发泄的悲伤静静地留在他心中,像一头不会说话的动物,蜷着身子安眠。

于是他决定送一束花——花很贵,林断帮人做作业攒了好久的钱。

高考前一周,家里突然一声尖叫,惊醒了睡梦中的林断。

那天是周日,他不用上学,因而便走过去,贴在房门上,屏气凝神。

“你儿子拉着我家秋蘅搞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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