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的震动频频传入穆承安的手心,震的他指尖微微泛颤。心弦被拨动,他第一次有这一种奇怪的感觉。心中滚烫的有些喘不上气。他轻轻抽出手,垂下眸子,低声轻和的说道:“锦怀,若是孤无法做出答复,你会怨孤吗?”
“不会,”周锦怀回答的斩钉截铁,眸中流露了昧意,“殿下,我会一直等着你,不会放手。”
“嗯。”
暗处,一道目光死死地注视着他们二人,忽然黑影闪过,目光也随之散去。
临安王府。
阮梅在夜中缓缓睁开眼,她侧头环视了一遍屋内,奢华朴素相容,烛光闪闪朦胧,淡淡檀香飘在屋内,极有雅致。屋子的构造令她倍感熟悉。
意识愈发清醒,身躯与心理都蔓延上一股无力空虚之感。它像一个无底洞,吞噬了一切,只觉空虚。阮梅虚弱的呼吸声颤抖着,抬手摸上胸口,她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了,无序的心跳回荡在屋内,落下泛起圈圈涟漪,声音清晰可闻。
身无余力的她想坐起身,但用尽所有力气也只能呼出模糊不清的几个字。
忽然间,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月光泼了进去,简短的声音打破了屋内寂静的环境。迎面走上来一位慈面老者。阮梅以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便想从床上爬起来,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但几番无力的折腾下来,反倒像极了一个想要逃脱却逃脱不了的病弱美人。
“诶,姑娘,你醒了。你不必害怕,我不是坏人。”他的声音和蔼,听不出恶意,“姑娘还需卧床静养些许时日才可下床,老夫会照看着姑娘,尽快为姑娘除清瘀毒。”
听他的言辞阮梅辨出应当是一位医者,她没有再继续挣扎,只是微微颔首。
“老夫是一位大夫,姑娘毒发晕厥,临安王爷便命人寻了老夫来为姑娘看病。这里是临安王府,姑娘大可放心老夫不会伤害你。”
临安王府?这四个字盘旋在阮梅脑中,她没死,她还在临安王府,周锦怀还留着她。想着想着,嘴角下意识勾起,仿佛心中的空虚被填满了一般。她以为她成功了。
——周锦怀真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老大夫打开桌上的行医箱,拿出脉枕与针囊,走到床前说道:“老夫来给姑娘探探脉,姑娘放松一些。”说完便将阮梅的手轻放在脉枕上,三指触上手腕,力度由浅入深,将那脉络探了个究竟。
片刻后,老大夫收回手,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相比之前,阮梅的脉象更加平稳了一些。但昨夜受凉,气血运行有些不畅,淤积于内,需施以针灸,通其经络。
“姑娘经络不通,接下来要为姑娘施针。”说完便从针囊中拿出针具,朝穴位施下。
针具落在皮肉上的疼痛令阮梅微微蹙起眉,虽算不上极度刺痛,但一根一根接连落下,痛意不断地传去,还是会让人有些抗拒。
屋外主院。
身着一身墨衣的男子慢步踏近,一缕发丝垂在左额,头顶的发髻高高绾起,一根银簪穿过。
余岗屈肘趴在棋桌上,棋子在指尖游走,抬眸看到眼前愈走愈近的人,面上挂起欢喜,像无色的世界突然明朗化彩那一般,“程晟,你终于回来了!”
“你一直在等我吗?”程晟开口问道。
余岗点点头,随口抱怨着:“是啊,没人说话我可无聊死了。”
“是我回来晚了……”说着,便打算将错误推脱到自己身上。
棋子停在余岗的指尖,他用力一弹,棋子被抛出去,张开手心棋子便落在了中央,轻快的笑了声,“哪晚了?夜还没深,早着呢。”
余岗站起身,“王爷出去了。走,瞧瞧阮梅去。”
“不去。”程晟语气冷了几分,为何他要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就算是王爷交代了,那也不至于挂在嘴边。
余岗疑惑不解问道:“为什么?”
程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结结巴巴的找补道:“现……现在有些晚了,阮梅一个女子,在晚上去看她不太好。”
“也是。”余岗低声嘟囔着,“可是咱们现在也不知道干些什么,王爷也没有多余的吩咐……也不知,王爷今晚还回不回府。”
程晟缓慢摇头,具体何时归往,谁都说不准。他们的王爷独自一人出去,只会去找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能让他从早到晚留在那,甚至夜宿他处。
良久,程晟缓缓开口:“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不如早些休息,明日在继续。”
“话是这么说,但王爷要是突然回来了,看不见我们人,那就不好交代了。”余岗说的忧心忡忡。
程晟闻言无声叹了一口气,“你去休息,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我、不、去。”余岗扬起嘴角,好似很得意一般,“哪有我去休息你站岗的说法,倒不如咱们今晚上……彻夜长谈!”
彻夜长谈,要谈些什么?程晟微微垂头思索,半晌才缓缓蹦出一个“好”字。
照他这样下去,恐怕夜结束了也谈不上一句话。这么互相瞪着也不行,余岗唤程晟坐到对面,故作模样的下起了棋。
余岗拾起一颗白棋轻点在棋盘中央,落子如风,棋子棋盘清脆利落的碰撞声传入耳畔。
一颗黑棋被指腹来回摩挲着,分明是第二颗棋子却迟迟不肯落下。
“想啥呢?程晟,”催促的声音响起。
“我在想,我该落在何处。”不带着过多情绪的声音回应道。
“这才刚开始,随便下一处得了。”
程晟应了一声,将棋子落在边缘处,离白棋有好些距离。
欲下欲多,白棋攻势了然,但黑棋似乎一直在防御,没有丝毫反攻的趋势。每逢白棋即将得意时,那黑棋便有了滔天的气势一般,立即断了白棋的路。
先将其无声捧起,又让其轰烈陨落,使得最后在进与退之间只得选择依靠别人。
逐渐,余岗急眼了,语气带着几分恼怒:“诶诶,不是,程晟,你怎么每次都要堵我?还堵的死死的。”
“消磨时间。”程晟不紧不慢地回答。
“那也不带这样的吧。你这样我赢不了你也赢不了,这不就是个死循环吗?”
“好,我不这样了。”说完,程晟又落一子,这颗棋子是让步。
余岗邪魅勾唇,执起白棋一落,五子串联,为胜者,“这不就对了。”
一局棋下完,周锦怀还未归。
忽然间,一个黑影闪现墙角。夜里太暗,看不清是谁。程晟察觉到,侧过头去,目光死死的注视着。看那个方向,好似是朝客房奔去。
是幻觉吗?
“怎么了程晟?”余岗小声问道。
程晟收回目光,想到客房所住之人,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些,瞧这黑影似是要去夺命,手上的动作又逐渐松开。他确实有些私心不想告诉余岗,但也不想坏了周锦怀的兴致,声色泛冷,淡淡开口:“有个黑影朝客房去了。”
余岗瞳孔骤缩,程晟这么轻描淡写,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完了。
“那还不赶紧去追啊!”余岗带着几分急促说道。
要是阮梅死了,他们肯定也不会有好下场。
见余岗已经起身,程晟终于忍不住:“你为何要对一个姑娘家这么上心?”
“哎呀,你这说的哪到哪啊,真是。”余岗随口回了句,快步朝客房追去。
追到客房,并没有看到程晟口中的黑影。余岗提防着周围,见房门敞着,心中愈发紧张。步不着声地走近,他不知房内的人是死是活。
抬眼见房内一切安好,只看到老大夫在为阮梅施针,心中的紧张逐渐平静下来。
老大夫余光瞟到余岗,站起身朝他走去:“余大人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余岗摆摆手,“哦,没有没有,大夫你继续,我就不多打扰了。”转身准备走,又看到姗姗来迟的程晟。
他的面上不挂一丝迫切,反倒是镇定自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余岗走出屋外带上门,“程晟,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不可能,但什么也没发生那便不必再管了。“既然没事就不用再担心了,走吧。”程晟随口带过转身就走。
“诶诶,你等等我!”
人走之后,那黑影从房檐上冒了出来。他环视四周,见只有两个下人守在门口,便翻身落地,动作很轻快,短促的声响没有引人察觉。他抽出匕首,悄无声息地将那两个下人抹了喉。没有多余的一丝动作,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隐在拐角处,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屋内的烛光暗了,老大夫推门离开,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两个下人,心下一惊。俯下身去摸了摸他们的脉搏,很安静,一丝多余跳动都不曾有。
竟有人敢在王府中行凶,还没被发现。身手如此不凡,定然不是什么善茬。颈部血液还在缓缓流出,应当是被抹了喉没多久,凶手肯定还在附近。虽为医者,生死见惯,但他现在的处境,简直坏极了。
老大夫强行镇定下来,余光中没有任何人影,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胡乱抖下。随后又转回房中,将门锁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