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肆估摸着也再问不出什么:“有了长清剑,要怎么续命?”
“......取长清剑灵,以术法将其推入剑生魂魄之中。”
“你用剑灵续命!长清岂不成了废剑?!上古灵器不是这么用的。”
宿鸢缓缓道:“......人命比剑灵重要。剑生不死,面具人便拿漠北无可奈何。”
“可你是真的救漠北吗?”祁肆心中有气,她知道这是个好法子,即便拿不了长清,也可将漠北的情况告知郁风,可一想到宿鸢的初衷,就觉得心里膈应。
“......”
现下不是追问的时候,祁肆缓了口气:“冥界怎么去?”
因有明珠庇护,祁肆身上几乎没受多大的伤,只是有些疲惫,昏迷了几天,身体也养好了些。在与宿鸢谈话后的第二晚,她便踏上了去冥界的路。
漠北的夜晚,只有肆虐的风声。营地的空旷处,放置着一口人面方鼎,宿鸢此刻立于鼎前,以灵力点燃了方鼎中的香火,接着以仰山雪为引,鼎中的火光随着环首刀而动,他执刀一指,不知念了什么咒语,仰山雪凌空而立,丝丝缕缕的火光开始自鼎内蔓延而出,那些香火被漠北夹着沙砾的风一吹,却并未散开,而是随风形成了一条由星星火光组成的路。
宿鸢道:“这条星路走到尽头,便是冥界,届时你乘船过御河,在滥桥下船,离冥宫最近。”
祁肆看着前方,有光映在她脸上,不知在想什么,她轻声应道:“嗯。”
剑生依旧未醒,也不知能不能撑到祁肆回来。
“我会带剑生去雪域,面具人找不到的。”
祁肆一震,无端想起了在剑生营帐中的那个奚鼠皮做的披风:“雪域危险重重,你们当心。”
“祁肆,我以仰山雪开了冥界之门,冥界会认为你是我。只要你见到冥王,说明缘由,他都会放你离开。”
祁肆看了宿鸢一眼,不再说什么,踏上了那条星火之路,正当她转身之际,宿鸢叫住了她。
“对不起......”
宿鸢半阖着眼睛,祁肆看不清他的神情,就连这句抱歉也嵌在漠北的风里,祁肆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祁肆在这流火之上,走了片刻便听不见风声,也看不到漠北隐在黑夜里的戈壁了。
周围开始变得阴暗,脚下的流火汇入了一条河内,四周没有路,河边的树木影影绰绰,岸边放着一艘小船,看起来与人间的没有什么不同。
祁肆上了那艘船,扁舟无桨而动,她此时才看清脚下竟是滚滚岩浆。
这船行得十分安稳,祁肆还记得她在去溯州时,被那叶扁舟折磨得难受,可如今这个竟让没有半分不适。
不远处渐渐出现了一座桥,桥墩处,有几个人影,还有一顶轿子,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离得近了,祁肆打量了这桥身,并未见名。
她的船穿桥过河,那岸上的带头的那人笑脸盈盈地看着她,见她不停留后,脸上的笑容更甚,却无端让人觉得森气,祁肆手里的除魔剑突然抖了一下,带着祁肆的手往后躲了躲。
祁肆这才想起来,这镜魔竟然还在。
“别怕。”祁肆轻声安慰,“抱歉,之前将你忘了,我会带你出去的。”
除魔剑贴着祁肆,轻轻摇了摇,示意自己不担心。
“待会儿无论遇到什么,都别出来。”祁肆道。
祁肆的担忧是对的,船才跨过那座桥,不过片刻,眼前便又出现了一座,岸边的那顶轿子依旧在,笑脸盈盈的人也依旧在。
如此过了几个来回后,祁肆知道自己走不出去了,便驱使着船靠了岸。
那人恭敬地让出身后的轿子,发出的声音雌雄难辨:“大人,请。”
祁肆停在原地,没有上前:“何意?”
那人不说话,只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不动。
祁肆坐上了轿子,周遭是阴暗的,她掀起轿帘,看到了外面的街道,似乎与人间差不多,只是街上的行人都没什么表情,淡淡的。
轿子突然抖了一下,接着祁肆便感觉轿子的速度变快了。接着自己便有些昏昏欲睡。
祁肆,我以仰山雪开了冥界之门,冥界会认为你是我......
宿鸢的这句话,毫无预警地在祁肆耳中响起。
是传言咒,宿鸢在她身上留这个咒作甚?
祁肆越发昏沉,几乎不能思考。
仰山雪......
脑海里白光一闪,祁肆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仰山雪是宿鸢的刀,也是上一任除魔人的法器,与除魔剑同源。
所以外面的冥差将我当作了宿鸢。
除魔人使命结束,到了冥界会去哪里?是会见到冥王还是直接轮回?
祁肆现在才想明白宿鸢的意思,可现在境况,她不敢赌,若是最后直接去轮回呢?
祁肆有些懊恼,自己的戒心太低了,怎么会因为来的地方是郁风的地盘就放松警惕呢。
祁肆强撑着身体,手里攥着玉哨,试着再叫郁风,可这哨子依旧没什么反应。
轿帘被风轻轻带起,祁肆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霎时间清醒了些,背后出了些冷汗。
她慢慢沉下心,将灵力汇聚指尖,破了这轿子的禁制,轿子瞬间四分五裂,她来不及看那些冥差的动作,撑着除魔剑跑了。
那人脸上依旧带着笑脸,如同面具一般,有下属问他是否要追,那人毫不在意:“她往七十五司的方向去了,有命出来再说,在出口处派人盯着。”
紧接着那人便原地消失了。
祁肆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身后没人追来。此时她跌坐在某个巷子里,靠墙坐着,她感觉脑子渐渐清明了,可视线依旧受阻。
在快要完全看不清时,她抽出一截除魔剑,划破手指,抹在眼睛上,才恢复视物。
接着她运功将体内那股流窜的,让她昏昏欲睡的东西逼出了体外,在没有感觉到不适后,起身往方才看到的那个熟悉的人影的方向去了。
祁肆并没有走多久,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府邸挡在她眼前,牌匾上写着地狱司三个字,她看了看这府邸的绵延数里,知道自己根本绕不过。
在推门的一瞬间,祁肆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想要将自己吸进去,门开后,她听到了低低的吟唱声。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
像是有无数的人在你耳边吟唱,令人头皮发麻。
像是有谁推着一般,祁肆进了门内。大门重重地关上,带着独特的厚重感。祁肆不自觉地往前走,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像是到了一处衙门。
堂上坐着一个人,整张脸被雾气笼罩着,让人看不清。
“堂下何人?所犯何事?一一交代清楚,送往地狱受刑。”高台上的人像是照本宣科一般,木讷地念着。
未等祁肆说什么。那人又开了口。
“来人,带下去。”
预想中的牵引并没有来,反而是身后那种推力消失了。高台上的人又开始重复:“堂下何人?所犯何事?一一交代清楚,送往地狱受刑。”
......
祁肆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冷汗便顺着脸颊留下来了。
这里在审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万千鬼魂,被送往地狱司的鬼魂!
祁肆最怕看不见的东西,看不见意味着不可控。
她稳了稳心神,决定问问明珠。以灵力催动,却发现明珠似乎毫无反应,还是说明珠到了冥界,便回了郁风那里?
祁肆只能警惕地往前走,在穿过一个衙门后,她在后门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人鬼鬼祟祟地往门里看着什么。祁肆快步上前,喊了她。
“覃沨,你怎么在这里?”
覃沨吓了一跳,花了许多功夫才没叫出来,她想将祁肆拉下来,手却落了空,接着便将手指抵嘴边,让祁肆别说话。
覃沨指了指门,让开了些,让祁肆看过去。
祁肆看了看空无一物的里间,轻声道:“怎么了?”
覃沨带着祁肆左拐右避,到了一个屋檐下,覃沨道:“你看到那屋里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
覃沨惊讶道:“你看不到?”,接着思索片刻后指了指旁边:“你看得到她吗?”
祁肆见她指着自己旁边的空位,奇怪道:“你在说什么?我旁边有人?”
祁肆突然明白了,扫了一眼整个院子:“不会这里全是人吧?”
覃沨点点头。接着用手指碰了碰祁肆,穿过了祁肆的身体。
祁肆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覃沨言简意赅:“我来找我爹的魂魄,他服用了血灵,丢了一魄,我们在人间找了许久没找到,我师父说或许在冥界。我跟沈大哥一起来的,但是我们走散了。”
“所以你现在是生魂,能看见我,能看见这里的其他魂魄。”祁肆道。
“八九不离十,你竟然能以躯体入冥界?”
“说来话长。你找到了吗?”
覃沨正色道:“方才我让你看的便是,只是我不知要如何带他走。”
“里面什么情况?”
“有两个冥差绑着我爹的魂魄,像是在用刑,又像是在剔除什么,可看我爹魂魄的神色,却不痛不痒的。”
祁肆突然想到,若她看不见魂,那她坐在轿子里往外看到的那些面无表情的人又是什么?
她问道:“那些魂魄能看到我吗?”
覃沨观察了一阵,说道:“不能。他们看不见你。”
“好,那我进去带你爹走。”
“他被绑在那个桩子上,你直接带走桩子。”
祁肆进了那个房间,走到了那个桩子旁边,祁肆非常顺利地拿走了那个桩子。
她出来后直接往外后门走,速度之快。等离得远了,她才停下来等覃沨。
覃沨过来的时候,赶紧给桩子上的人松了绑,她边解边说:“你一进去,那两个冥差突然很恭敬,一点阻拦都没有。”
祁肆问道:“你爹还在这儿?”
“嗯,在这儿。”覃沨指了指自己身旁。
“伯父,我是祁肆。”祁肆对着旁白的空地处道。
覃沨摆摆手:“他看不见你......他连我都不认识。”
“怎么回事?”
“这魂魄自见我起,就木讷得很,谁带着他,他就跟谁走。”
祁肆安慰道:“找到了就好,当务之急是先将伯父带出去。”
覃沨收了情绪:“要找到沈大哥,我若是先走,他便回不去了。”
覃沨说罢,便将倡卿的魂魄收入聚灵囊中。两人在这街道上走了许久,也不见出口。
祁肆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再次确认:“这里全是魂魄吗?”
覃沨点点头。
“他们在做什么?”
“跟人间集市相仿,怎么了?”
“你盯着一个人,看他最远能走到哪里?”祁肆道。
两人站在原地没动,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覃沨低声道:“这条街他走了两个来回,但始终不出这条街,街尾的簪子铺子,他去了两次,拿了两次簪子,看起来像是同一支。”
祁肆看着空无人烟的街道,有些瘆得慌:“若是我没猜错,他们或许在受罚。我们进的可是地狱司的门。”
能进地狱司的魂魄,大多生前坏事做尽,来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能让这些人平和地在这街上走上无数个来回,除了地狱司的惩戒,祁肆想不到另外的可能。
“七十五司之一,号称有去无回的地狱司?”覃沨蹙眉道:“可我跟着我爹进来时,梁上写的是轮回门。我怕他去轮回,直接跟了进来。怎么会是地狱司?”
“我进门时,牌匾上的确写的是地狱司。”
覃沨根本来不及解释,拉着祁肆就想走,手里扑了空,转头道:“阿肆,赶紧走,地狱司会吞人魂魄。”
祁肆也不多问,两人快步走到墙根处,想要试图出去御剑出去,可这墙却跟着祁肆一路上移。她收了剑下来,这条路行不通。
“我们回去,想办法从正门出去。”祁肆道。
两人边走,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