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强烈的心理斗争,傅岓终于还是抬头看了一眼顾七。
这一看,让他有些惊讶,顾七的病好像比以前更严重了。
脸色比往几日还要苍白一些。
他没敢再往下看,收回了视线,低头喝粥。
明明是甜粥,却硬生生被他喝出了一股苦味。
顾七似是垂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程沐在一旁看着两人:“?”
“这莫名其妙的氛围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嘀咕,然后自己也低头喝起了粥。
没过了一会儿,顾七起了身,傅岓立马抬起头,就听见那人说:“我还有事。”
随即,顾七转身走了。
傅岓看了看那人面前的东西,一口也没吃。
“真是活该你病。”,他在心里悄悄骂了句。
但其实,他更多的是心疼。
程沐看着自家主上走了,也有些惊讶:“主上怎么一口都不吃?”
吃完早饭后,傅岓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很烦。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傅岓,那人没吃早饭,你送些过去吧。”,另一个声音却又在说“人家吃没吃关你屁事,轮得到你来管吗?”
最后,纠结的傅善人还是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厨房里的人看见他,叫了声:“傅公子。”
傅岓应了一声,轻声问了句:“早饭还有吗?”
下人温和地笑了笑,说:“公子来得不巧,今日的早饭都送完了,按理说公子也该收到了才对,怎么公子还没吃早饭吗?”
傅岓笑了笑,说:“不是我,是……”,他本来想说“是你们主上的”,可突然觉得这么说出来不好,随即转了一下话锋,说:“是程沐那小孩子!”
背后毫不知情,刚才喝了两碗粥,吃了两屉点心的程沐打了个喷嚏:“?”
厨房里,下人愣了两秒,才道:“噢噢噢原来是那小子,公子不用管他,小小年纪饿一饿不会怎么样的。”
傅岓听后,尴尬一笑。
“呵呵呵,程沐地位都这么低的吗?”,他心想。
过了片刻,傅岓又说:“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再替他做一份吧。”
“那公子请便吧。”,几个下人闻言也不再阻拦,退出了厨房。
厨房里就剩下傅岓一个人,他看着眼前那些炊具,心情还算镇定。
不是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嘛,既然上回顾七没吃到他做的糕点,那这回总可以了吧。
这次傅岓也没敢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就熬了碗桂花粥,蒸了一屉糕点,盛好,就打算给顾七送过去了。
“肯定在书房。”,傅岓想。
没有再犹豫,他直接朝书房走了过去。
到了书房门口,傅岓抬手敲了敲门。
果然,屋里传来那病怏子的声音,低低的冷冷的,说:“进来。”
傅岓推开门,进去了。
顾七撑着头坐在案前看文章,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他的头发还是披散着的,看上散散漫漫的,像个病美人。
听着动静,顾七缓缓抬起了头,正对上傅岓端着早饭,望着他。
“咳咳……”,傅岓移开目光,虽然有那么一丝尴尬,但他还是先开了口:“那个……我看你没吃早饭就走了,怕饿着你,没人给我看病……”,说着,他把托盘放到了桌边。
顾七瞥了一眼,发现那并不是今天早上厨房做的早饭,他抬眸望了一眼傅岓:“你做的?”
傅岓撒谎也撒得坦坦荡荡:“不是,是厨房做的。”
顾七没再说什么,端起了那碗粥尝了一口,并不是自家厨子的味道。
粥很清甜,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
傅岓见他喝了好几口,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他低头凑近顾七,问:“好喝吗?”
一双眼睛里满是期待。
顾七搁下勺,道:“又不是你做的,你问它好不好喝做什么?”
“……”,傅岓心虚,他移开视线,小声说了一句:“小气。”
顾七虽然吃了他送过来的早饭,但也没吃多少,粥就喝了几口,糕点也就尝了那么几口。
傅岓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吃,不过好在吃了,也算是有所成就吧,傅岓打算收拾碗筷走人。
他才抬起托盘,顾七就说了句:“先留下吧。”
傅岓心中暗喜,缓缓收回了手,克制住自己的神色,道:“那,属下告退。”,他小心地瞥了一眼面前的人。
“嗯。”,顾七目光还停留在书上,没看傅岓,只应了他一声。
傅岓退出了书房。
待他走后,顾七又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碗粥。
最后,下人从书房里收出来的,是一个空碗和一个空盘子。
—
皇宫中,一座后花园亭中,平朝皇帝和顾玄翎正在下棋。
“朕听闻囯将军的马场中混入了刺客?”,平帝的声音漫不经心,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
“确实是囯将军的疏忽,不过好在没惹出什么乱子,儿臣只责备了囯将军几句。”,顾玄翎答。
同时棋子扣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玄翎捻着棋,皱了皱眉头,目光凝结在棋盘上,他已然是大势已去,四面楚歌。
顾玄翎笑了笑,把棋子收回,合手作掬,朝平帝行了一礼:“父皇棋艺精湛,儿臣自愧不如。”
“为何觉得自己已经输了?”,平帝问。
“四面楚歌,毫无生路,自是输了。”,顾玄翎从容答道。
“玄翎,你啊太过激进,总是看不到事情的全面。”,说完,皇帝伸手从他那里拿了一颗白棋,不疾不徐地把棋放在了棋盘的一个偏角,瞬间白棋一方又恢复了生机。
顾玄翎低头看着棋局,似在沉思。
过了一会儿,平帝起身欲走,又道:“凡事都要好好斟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这算什么?警告吗?为了当初刺杀顾南筠的事?顾玄翎默默地想。
—
囯将军府中,囯述在看边关送来的书信。
书信上写着:将军一走数日,黎族又蠢蠢欲动,望将军速归,以安军心。
方浔从一旁瞥了一眼,也看到了信中的内容,他问囯述:“将军做何打算?”
囯述看了一眼方浔,坐了下来,翘着腿道:“没什么打算。”
方浔无奈,严肃地叫了声:“囯述。”
囯述立马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这才认真地说:“我这是想走也走不了啊,当今陛下疑心如此之重,怎会轻易就放我走?”
方浔似是被她这泄气的模样逗笑了,笑了笑说:“将军如今如樊笼之鸟,自是出不去,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囯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谁愿意赶着上战场?”
那种地方,去了可就不一定回得来了。
方浔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别人我不知,但郡王殿下或可一试。”
囯述立马反驳了他:“不行,顾大哥才刚回来,我不想他再去边关戍敌了。”
说着说着,囯述语气都弱了下来,她又想到了十年前顾七被送走的时候。
方浔见她情绪激动,倒也不慌,还是从容不迫地说:“将军与郡王情同手足,我自是理解将军的想法,可如今京中混乱,马场之事只是一个预兆,除了太子,恐怕其他皇子也坐不住,郡王殿下留在京中,有的总是潜在的危险。”
囯述虽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她还是担心,她低头喃道:“可是……”
方浔看透她的心思,又道:“黎族将军能敌,郡王殿下有何不能?”
是啊,她都能敌,何况顾七呢。
不过,此事她确实还是得找顾七商榷一番,才能下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