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同舟下午饭时说方郁林晚上要饿，方郁林晚上还真就饿了。

半夜起来上完厕所就睡不着，他坐在床边盯着文同舟看，听着肚子叫了半天，终于披上衣服去厨房煮面。

以前晚上饿了他会叫文同舟起来给他煮面，今天就算了。不只是因为对方在生气，年末确实忙很多，文同舟的疲惫不假。

偶尔自己烧水煮面也不错。

方郁林的调料配的难吃，他戴上耳机看教程配。

他聚精会神，小心地加着各种调料。

耳机隔绝了一部分声音，方郁林差点没发现水烧开。

迅速加入面条，洗一把小白菜拧成小段放进锅里。

温度调高水就要扑出来，温度低了就没了动静，方郁林一会调高一会调低，面条看不出熟没熟。

正准备再搜个教程，腰忽然被搂住。

方郁林吓了一跳，搂着他的人的姿势力道都很强硬，他转头看清搂着他的人是文同舟才放松下来。

摘掉耳机，他笑道：“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我锁门了，没人进得来。”

文同舟搂着方郁林的手臂没有放松，他贴着对方的肩膀，感受皮肤略微发烫的温度。

文同舟心跳的厉害。

他在卧室睡得迷迷糊糊，发现怀里没人想往旁边捞一把却什么都没摸到。

喊了方郁林两声，没得到应答文同舟瞬间清醒过来，他打开灯坐起来，看着另一半床空荡荡的，下意识以为方郁林医院有情况。

心里更烦躁了。

白天在商场，他看见方郁林和柳铮铮说笑，分别时柳铮铮还送了东西给方郁林。

文同舟没办法不嫉妒。

他嫉妒柳铮铮长时间和方郁林一起待着，嫉妒方郁林对她笑，嫉妒她明明比他早认识方郁林好多年却还在霸占着属于他和方郁林的时间。

不应该这样想，柳铮铮是方郁林的朋友，他们一起玩再正常不过。

可他已经快半个月没和方郁林好好讲话了。每天不是他忙就是方郁林要上班，好不容易有个周末方郁林还要出门。

还有那个什么文景。

心里烦躁，文同舟都忍住，他不想满是怨气的对着方郁林。

完全是控制欲作祟，他接受之前和方郁林的生活方式，一旦对方改变他就无法接受。

自控的过程痛苦。

他只能告诉自己，方郁林外出的状态是一时的，而且他找到他了不是吗。

他没和别人争吵过，不希望跟他吵架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的老婆。

理智的口袋一旦被划开，冲动就会不惜一切挤出来。

越是理性越是内耗，越想净心越会胡思乱想。

他不能对方郁林恶语相向。

文同舟想，兴许了年底就好。

他打开手机，没看见方郁林的消息，转头看见床头柜上的衣服才意识到方郁林早已辞去医院职务。

真是睡昏了头。

“郁林——”

文同舟下床，开门听见动静，快步往厨房去。

看见方郁林好好地站在厨房时，他走过去把人一把搂住。现在不是在公共场合，文同舟可以肆无忌惮的抱住方郁林。

怎么抱都可以。

如果方郁林问起，他有无数理由向对方解释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搂抱。

示弱的，强硬的，正当的，随便一条。

但方郁林没问，他调侃一句，笑着背过手摸文同舟的腰背，“你帮我看看面好了没。”

文同舟心里的不舒服瞬间就和水蒸气一起飘走，他接过筷子挑挑面条说：“差不多了。”

他一只手拿碗一只手拿筷挑面。

“郁林，要不要加点香油？”

“咱们家有吗？”

“有，在边上。黄色的那一瓶就是。”

挑了一点加在面里，油很快融化。文同舟拌了拌，夹了一筷子喂到方郁林嘴边，“吹吹。”

方郁林吹凉送嘴里，味道不错，比他之前煮的面强多了。

他搂着文同舟的腰，感觉对方情绪比下午好了很多，估计是消化完毕了。

方郁林调侃：“文爸爸，照顾小孩的感觉怎么样？”

“我很乐意照顾你。”文同舟听到他的称呼，露出个微妙的表情，不过没反驳。

照顾是一种温和的掌控方式，不知不觉间就能把人抓的死死的。

文同舟习惯每天有方郁林陪伴的日子，方郁林又何尝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热烘烘的水蒸气，面条的碱味，酱油和醋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一切都让方郁林觉得幸福。

半夜起来煮面吃的是方郁林，吃了一半吃不动的也是他，剩下的面全进了文同舟的肚子。

起床煮个面的功夫方郁林的吃的就有着落了，文同舟也不生气了。

睡前他心情颇好地牵着文同舟的手，文同舟则搂着他的肩膀，这种恩爱情况在床上持续不了太久，睡着了两个人就分开，各自以最舒服的姿势躺着。

第二天方郁林上班，中午吃饭和徐菟讨论要不要提前把纪念日礼物送出去。

徐菟疑惑道：“当天送不是更好吗？”

“我怕来不及，万一有事耽搁了怎么办。”方郁林想先悄悄放在文同舟能看见的地方，万一他忘了或者临时有事文同舟都能收到礼物。

徐菟不懂：“哪有那么多事。”年底殡仪馆一般清闲。

清闲的大概只有殡仪馆。

越到年底事情越多，没过几天高架桥上出了连环车祸，好在救援及时，大部分人都是轻伤。

方郁林看到新闻，他一边觉得世事无常，一边又庆幸自己把医院的工作辞了。虽然工资少了但时间多，光不用和人扯皮这点就让方郁林精神状态提升不少。

结婚纪念日那天方郁林上夜班，他提前和人调了班，守前一天的夜。

晚上，他兴致勃勃地把消息告诉文同舟，“这样第二天一整天都能空下来，白天补觉，晚上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文同舟亲亲方郁林的耳朵。

他欣慰方郁林没忘记今年的结婚纪念日，要是对方有辞职换工作的想法就更好。

方郁林之前否决了陈钺的提议，他想不到文同舟一直在等他辞职，甚至布置好了办公桌。

结婚纪念日前一天，他睡足觉吃饱饭，临去上班前把胸针放到门口的柜子里，想着万一他回不来文同舟看见礼物至少不会生气。

别人的下班高峰期是方郁林的上班高峰期，路上堵得不行走的断断续续，他恨不得砸方向盘。

看着长长的车队，方郁林后悔没坐地铁。

他急赶慢赶到单位，时间迟了有十分钟，不过值班搭子并不在意，对方来的比方郁林晚多了。

两人坐在值班室聊天，对方好奇追问方郁林来殡仪馆上班的原因。这里的每一个员工好似都好奇，但凡没问过的必须要逮住方郁林问一遍。

听完后似信非信，一脸可惜的感叹方郁林辞了那么好的工作。

方郁林：牛马都一样，谁干谁知道。

后半夜巡逻，方郁林依旧是拿着手电筒晃一圈。

走到停尸房，光晃了一圈方郁林关上门。他后知后觉有哪不对，好像有人坐在尸体箱前。

他第一反应是进贼了。

方郁林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去摸大灯开关的手颤颤巍巍，生怕在墙上摸到另一只手。

“啪”的一声灯打开，屋子里空荡荡的，没看见除他以外的人。

看见尸体箱有具尸体滑出坐了起来，方郁林了然，原来他目光一晃而过的“人”是这个。

他把遗体按下去。

裹尸袋拉链没拉紧开了个小口，方郁林看清尸体面容的瞬间顿住，死者居然是前几天那个送妻子过来的丈夫！

它面色青紫，眼睛睁得大大的。

方郁林粗略看了眼，估摸是吓死的。

妻子去世没多久丈夫也遭遇变故，两名死者生前正在闹离婚。

女尸眼球转动变化以及其丈夫生前的奇怪反应浮现方郁林脑海，情况细思极恐，他把盖子一关，巡逻完就回了值班室。

同事正在看小电视。

想到尸体滑出来的怪异情况，保险起见，方郁林问：“没别人进来吧？”

同事回道：“没，你咋了？脸卡白卡白的。”

方郁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坐在小太阳前面搓腿，“有尸体滑出来，还坐起来了，问题不大吧？”

“不大，人死了身体没完全死，动几下正常。”见惯尸体且爱磨洋工的老员工如是说道。

值班本就没事可做，方郁林跑去档案室翻看了那人的死亡证明，发现对方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但是死因是心律失常。

方郁林记得对方送自己妻子过来时的场景。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有鬼，那就是人的心里”。方郁林不信有鬼，但他坚信那位丈夫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所以杯弓蛇影自己下自己才出的事。

但从医学角度来讲又说不清。

档案室温度低，方郁林边看边跺脚搓手臂。他冲手哈气，一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气味再次涌上来。

这次他闻得清楚，是尸臭。

染上尸臭根本洗不掉，除非以后不再接触。

辞职吧，方郁林想，再干下去就要腌入味了。

他前几天才把文同舟惹生气，明天是结婚纪念日，他不敢造次，准备提前打电话报备辞职的想法。

一看手机，凌晨三点。

原来不是明天，今天就是他跟文同舟的结婚纪念日。

屋里太冷，方郁林打起寒颤，他看着号码犹豫半天要不要打，最后还是抖着手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文同舟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郁林？”

方郁林紧张，他听得见文同舟的鼻息还有被子的静电声，“文同舟，我说件事你不准生气。”

“你讲。”

“我要辞职，天亮就辞。”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