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宫女赶忙给皇后递上绢帕。
皇后接过绢帕,拭泪。
立刻又有另外的宫女伺候皇后净手,补妆。
一套流程下来。
武安侯和绿樱又站了半刻钟。
“武安侯夫人是几月的生辰?”皇后突然开口询问。
脸上已然没有刚才的悲伤神色。
神色似乎也温和了许多。
“回禀皇后,臣女九月辰时出生。”绿樱回答完,低垂着眼帘,
她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身后。
皇后此刻的目光,也在绿樱身后。
“青柏来了。”皇后突然声音变得十分温和。
皇后指着绿樱,开口道:“本宫找了许久,只有武安侯夫人是九月辰时出生的,难道她就是那个冲撞了紫薇星的凶星吗?”
来人是一名男子,身量修长,身着白衣。
绿樱认得此人。
正是相师府的青柏大相师!
“回禀皇后,确实是武安侯夫人携凶星冲撞了紫薇星。”青柏恭顺得给皇后回话。
说完之后,又看向绿樱,欲言又止。
皇后自然看见了青柏的欲言又止,直接下懿旨,“你不说,本宫才会怪你。”
“臣有罪,必定不再隐瞒,知无不言!”青柏连忙跪下请罪。
绿樱此刻也知道。
而绿樱身侧的武安侯,听到青柏嘴中的那句‘武安侯夫人携凶星冲撞了紫薇星’。
看了一眼绿樱。
而青柏已经开始‘知无不言’。
“绿樱姑娘命格主会阴,本在乡野间不会冲撞紫薇星,偏偏有幸操持长公主婚事,便冲撞了紫薇星。”
“紫薇星代表楚陵国,凶星冲撞楚陵国,轻则降下天罚,重则楚陵王室殒命。”
“长公主,便是此劫数应验。”
青柏沉声说完。
皇后似有悸动,眼眶微红,看着绿樱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怨毒。
“武安侯,本宫念在你新婚,不忍责罚你夫人。”
“只是殊儿殁得离奇!”
“那日,就是你夫人到了本宫这里,殊儿便殁了。”
“本宫不愿再见到她!”
“今后,不许她入宫!”
皇后一连说了许多。
绿樱敛眉,跪下请罪。
“臣女知罪,请皇后节哀。”
皇后看到绿樱告罪,怒气更甚。
“你不必给本宫请罪,你得去给殊儿请罪。”
“殊儿尸骨不存,只得设衣冠冢,无法下葬。”
“你得跪在殊儿衣冠冢前日日祷告,每日跪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
楚以安听到这里,微微皱眉。
“禀皇后,长公主一事,不能全然听信相师一面之词。”
武安侯开口反驳,皇后冷冷看了他一眼。
“你们夫妻一体,陛下和太子又极为看重你。”皇后想到太子昔日所言,不能不给武安侯这个面子。
“罢了,你且领夫人回府,只是不准她踏出武安侯府半步!”
皇后说完,仍旧觉得胸中怒气未疏散。
“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
皇后不愿在此。
只由着宫女扶着自己回去。
待皇后走了。
绿樱这才起身。
三人一起出了皇宫。
宫门外。
青柏挡在绿樱面前,饶有趣味地开口:“其实,凶星冲撞紫薇星之事,师父也知晓。”
说完,青柏希望从绿樱脸上看出些许变化。
可是,他没有如愿。
绿樱冷眼扫了他一眼。
眼神冰冷。
像看蝼蚁一般。
只携手楚以安,上了马车。
留下一脸阴沉的青柏。
马车内。
“国师好像不太放心你。”楚以安落井下石的话,比青柏更直接。
绿樱瞧了一眼楚以安。
神色并不似刚才看青柏那般冰冷。
还多了几分嘲弄。
“侯爷,你说国师忌惮的究竟是谁呢?”
这几个字,一字一句打在楚以安心上。
让楚以安没了耐心。
他俯身,掐住绿樱的脖子。
马车内狭小。
两人离得太近。
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国师究竟想做什么!”楚以安眼中染上几分凶狠,看向绿樱的眼神像猛兽一般。
绿樱笑了。
笑得诡异。
笑得畅快。
“疯子!”楚以安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恶狠狠挤出这两个字。
两人命星牵绊,楚以安知道自己的威胁没有任何杀伤力。
他不愿意再搭理绿樱。
绿樱惹了楚以安不痛快,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她在想青柏所说的话。
青白在皇后年前说出中伤她的话时,她已经知道是国师的手笔。
她知道国师为何这般为难自己。
国师忌惮她了!
国师只想让她牵制楚以安,并不想她羽翼丰满。
绿樱打量着楚以安。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看着他抿唇微怒的模样。
心中泛出一丝异样,又扭曲又愉悦。
是的!
楚以安是一把宝刀!
楚陵国内,上至陛下太子,乃至国师,都想得到这把刀。
可惜,这把刀是自己的!
“放心,下官不会让国师伤您分毫。”绿樱这话说得诚恳,倒让楚以安一愣。
不知为何,这句话,他听进去了,亦信了几分。
想到这里,楚以安忍不住嗤笑自己。
他怎么能信她!
“谢侯爷在中宫替下官解围。”绿樱突然道谢,让马车内的剑拔弩张消散了不少。
楚以安也没有想到绿樱会谢自己。
过了良久。
他才冷冰冰开口:“你我命星相连,本侯是为了自己。”
武安侯府到了。
侯府门口张灯结彩。
昨日的大婚之喜还有余温。
绿樱看向楚以安。
昨晚。
她其实听到了他醉酒之后的低喃。
他说。
他不想成亲。
绿樱有几分同情他。
世人敬仰的武安侯也仅仅是二十来岁的少年。
但是,郢都这个地方,任谁都没有‘自由’二字。
楚以安不娶自己。
也得娶长公主。
他一身傲骨,注定被权谋一点点敲碎。
“侯爷,您很怀念战场吧。”
绿樱突然低喃了一声。
声音很小。
但是楚以安听到了。
他身躯一震,却假装没有听到。
大步往后院去。
绿樱看着楚以安的红色背影。
这抹红色,就连身侧的风,都带着几分傲然。
让人看着惋惜。
皇后懿旨,绿樱不得出武安侯府半步。
也算是变相软禁。
郢都权贵得知此事,并不觉得讶异。
武安侯原本要娶长公主。
可长公主无故身故。
这便宜婚事便落得这位女相师身上。
皇后自然不悦。
所谓,福祸相倚。
大家闲谈之后,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区区女相师。
算不得什么。
倒是太子执事裴文找上了周行之。
“绿樱姑娘近来可好?”薛斐轻飘飘问了一句,倒是让周行之打了个激灵。
他就说薛斐好端端找怎么找自己喝酒。
怎么问起绿樱姑娘的事了?
原本,周行之没有这般警觉的。
但是,武安侯与绿樱姑娘两人……太怪异了。
“皇后不让武安侯夫人出府,在下也不敢去武安侯拜见。”周行之谨慎地回答:“毕竟,武安侯新婚,在下去频频打扰不好。”
周行之这话说得十分妥帖。
薛斐笑而不语。
他拿出一封书信,放在桌上。
上面写着六个大字。
‘绿樱姑娘亲启’
周行之扫了一眼,咽了口口水。
那六个大字,笔锋锋利,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
分明是太子的墨宝。
“这……这是什么意思?”周行之想假装自己不懂。
薛斐不耐烦得敲了敲桌子,扫向周行之的眼神有些冷冷地。
“周大人是忘记自己官身如何得来的吗?”这话一出,周行之立马一脑门子的汗。
他不敢耽搁,忙忙将桌上的信封收入怀内。
然后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刚好……刚好这几日我想着去拜访绿樱姑娘的。”周行之说话间,眉毛都耷拉着。
强撑着的笑意比哭还难看。
黄昏时分。
周行之就去武安侯府。
拜求绿樱姑娘。
呸!
求见武安侯夫人。
“你来做什么?”楚以安看到周行之,眼神有几分不耐烦。
“下官叨扰了。”
周行之此番也是骑虎难下。
“大婚前夕,武安侯夫人让下官找一些梅阳县的旧物,如今寻来了。”周行之手里拿着一个匣子。
说完,还将匣子打开。
匣子内是一株花,楚以安扫了一眼。
那株花看着平平无奇,叶片细长弯卷,花瓣细长反卷。
他不认识。
“庆俞,你陪周大人去后院拜见夫人。”武安侯说完。
庆俞便带着周行之往后院去了。
待到了后院。
周行之终于见到了绿樱姑娘。
他以为绿樱姑娘这些日子被皇后懿旨圈在武安侯府内,必然十分焦灼。
本来还想宽慰几句。
但是,看到绿樱姑娘神色红润,比往日见到的还要面色好。
便将宽慰的话咽下去了。
“绿樱姑娘,这是您让下官去家乡寻得谖草。”周行之说完,又递上一封信,信封空白的。
周行之边递信边开口:“家乡故人还带了信给您。”
绿樱接过信,伸手摸了摸那株谖草。
“这株忘忧草我极为喜欢。”绿樱最喜欢这种矮小却坚韧之物。
他倒是不知自己投其所好了。
这株谖草是梅阳县独有的,周行之才敢拿来当遮掩。
他又多看了一眼绿樱姑娘手中的那封信。
觉得绿樱姑娘一定明白自己的暗示,会打开信封看,这才离开武安侯府。
绿樱待周行之走了。
这才看向手中的信封。
他将信封的外皮拆掉,‘绿樱姑娘亲启’六字,赫然出现。
这笔迹,绿樱很熟悉。
她打开信封,细细阅读。
看完之后,便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