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志听闻暗暗吃惊,不由说道:三爷好眼力啊!确切的说,这把琴是我太爷爷的太爷爷的。据我爸说,我太爷爷的太爷爷当年在京城做官,和当时的徽班关系密切,这把胡琴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得到的。后来他得罪了当朝的皇帝被贬回老家,这把胡琴也被他带回来。当年我们魏家在徽州可是个大户人家,祖上的那座典型徽派建筑的老宅现在成博物馆了。
云香听得入神了:哟,没想到你们家有这么珍贵的宝贝!传到你这儿是第七代了?
魏大志点点头。
云香:那你也算是非遗的传承人了?
魏大志回答说:差不多吧。
三爷的手不停地在胡琴上面一遍遍摩挲着,眼神像在看一个天外来物。
三爷感慨:这料,真考究,做工真细啊,真是一百多年前的手艺,我听说现在存世的不超过十把。我收藏了二十多把胡琴,却没有一把能跟你这个比。
老魏笑笑:您要是喜欢,拿去玩儿便是。
三爷:那可不成,在我手里那是暴殄天物。来,你赶紧给我拉一个听听,来个那个“百鸟朝凤”吧,我可要好好欣赏欣赏。
金三爷走到舞台旁边跟几位琴师耳语了几句,朝魏大志招招手。
魏大志走过去加入了他们,他坐在最前面的位置,朝着几位师傅轻轻点头,只听“哒、哒、哒哒哒哒”拍板节奏响起,铙钹、单皮鼓也“锵锵”“嘭嘭”地渐渐起势,正在紧锣密鼓间却骤然急停,茶室里顿时一片安宁,只见魏大志从容地拉动软弓,在弦丝上发出一个饱满而高亢的长音。
三爷在心里大喊一声:好琴哪!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三爷内心OS:江湖上一直有它的传说,我却从未见过,以为此生已不可遇,没想到今日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只听那琴声时而悠扬高亢时而浅吟婉转,一曲“百鸟朝凤”听得人如痴如醉。魏大志将一把小小的胡琴拨弄、弹颤得异常娴熟,整个人的身体随着拉奏的幅度抑扬摇摆,一身灰色的半立领服装令他增添了遗世独立的气韵。易云香瞪大了眼睛,她看到有一束光从魏大志的头上慢慢升腾起来......
一群人意犹未尽时,魏大志突然停下来给大家作揖:谢谢大家的捧场,献丑了!我今天是来给三爷当琴师的,咱们现在还是有请三爷和云香上场吧!
此时锣鼓声已然敲响,魏大志的胡琴声也丝丝入韵,金三爷洪亮的嗓音响起:啊,贤公主,我的妻呀......我本是杨四郎把名姓改换,将杨字拆不易匹配良缘……
易云香也立刻进入角色: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十五载到今日他才吐真言……
三爷今天似乎有些不在状态,唱的时候几次打嗑呗儿,到了“叫小番”的时候,他的声音完全没找到位置。
三爷懊恼地感慨:我这是怎么了?有这样一位民间艺术家在一边助兴,我不是应该更投入吗?
练了一个多时辰,几个人都乏了,大家坐到桌子前休息。
老魏取出一袋茶叶跟云香说:这是我带来的白茶,你帮我泡一壶,让三爷尝尝,我知道你们北京人喜欢喝花茶,今天改改口味吧。
洗茶、烫茶具、沏茶、再分别倒入三盏茶杯里,云香娴熟的一连串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她端起手中的盖碗茶,先用茶盖在茶水上轻轻撩动着,闻起来有一股清爽醇香的味道;再看杯里的茶叶,冲泡开后根根嫩叶、形如银针,汤色碧绿明亮,她轻呷一口,有淡雅的苦涩但即刻便生津回甘,不禁感慨一句:好喝!
三爷品了一口,也频频点头:嗯,确实不错!这是哪儿的茶?
魏大志得意洋洋地介绍起来:我到贵州北部的壁蜂乡,看到那儿山峦叠嶂、地势险恶,聚集着很多仡佬族人,那儿的民风淳朴、自然环境好,产出来的白茶品质很不错,可是那个地方穷啊,大家也没这个意识,我眼睁睁地看到那些茶叶还没来得及采呢就烂在地里,心疼啊,我就出钱包了一小块茶园,让茶农每年清明前寄给我,这不吗,上个月刚收到的。
三爷禁不住好奇地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魏大志回答道:我的工作是建筑设计,但您别误会,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贝聿铭那样的大师,可能更多的是像我这样的人,长期为基层的普通百姓服务,为他们建民宅民宿。我的工作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每天坐在温暖的办公室里画画图就行了,我要考察当地的自然环境、气候条件、民俗风情、宗教信仰等等,我们建的房子不仅仅是为了遮风避雨,它要承载的内容很多,即使是一间简易的竹楼,也要尽我们所能地做到美观、舒适,满足居住者心灵上的归宿感。我这些年服务的范围主要是云贵川一带,当年汶川地震,上海对接的是都江堰,我是第一批进驻那儿援建的,在那儿一待就是三、四年。这些年我又在贵州待了好几年,好多苗寨我都参与过设计施工,所以对那儿的情况比较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