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匍匐在地额头直冒冷汗,牙关不停发颤,半点不敢抬头看面前的男人。
“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出真相。”
魏王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的扳指,连眼神都不曾分给她,看似平静的语气却足以令人胆寒。
书房寂静,珍珠听到自己胸腔中如鼓般的心跳声。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不过对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略施小惩,竟然惊动了王爷!
魏王向她投来轻轻一瞥,珍珠顿时六神无主,头猛地磕在地上,“王爷饶命!那镯子的确是奴婢拿出去,故意放在她枕下的。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想小小训诫她一下,绝没有其他心思!”
“王妃是不在了吗?本王竟不知这王府已轮到你当家。”
“求王爷饶命!奴婢再不敢了!求王爷看在王妃娘娘的面子上,饶奴婢一命!”珍珠涕泪横流,不停地磕头求饶,额头磕得红肿一片。
魏王妖冶俊美的脸上出现一抹笑,可眼中却盛满寒意。
“你在王府肆意妄为的时候,不替你的主子想想,你的所作所为是否会连累她?”
珍珠全然愣住,王爷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连王妃娘娘一起罚吧?她素来知晓,王爷对王妃娘娘情意不深,可这些年来也算相敬如宾。她本以为王爷会看在王妃娘娘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的,可是如今,若是她连累王妃娘娘一并受罚,她就真真对不起王妃娘娘了!
想到这儿,珍珠重重磕了几个头,央求道:“王爷您罚我便是,此事娘娘不知情,求王爷莫要迁怒于娘娘啊!”
魏王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吩咐道:“把她拖出去,三十大板。”
小德子在门外候着。听到王爷的吩咐,朝院子里招了招手,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立即得令进了书房,架起哭得一塌糊涂的珍珠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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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绿翘听到有人小声呼喊她的名字。她缓缓睁开眼睛,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
“绿翘妹妹,绿翘妹妹你没事吧?你若是醒着,你就应我一声。”
是凌哥哥。
绿翘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摸索着走到门边,压低了声音道:“凌哥哥,是你吗?”
“是我,绿翘妹妹,你总算说话了,吓死我了。”凌哥哥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铜丝,插进柴房的锁眼里。
“凌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你也会挨罚的,你快走吧。”绿翘被关进柴房后,连一口水都没喝到,她口干舌燥,强忍着不适和凌哥哥说话。
“什么罚不罚的,快别说这些了。我和嬷嬷听说你的事,恨不得马上来帮你。可惜我们当时走不开...嬷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所以我就独自来了。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肯定不会给你吃的,来,我给你带了水和馒头,你先垫一垫。”
话音刚落,绿翘听到“咔哒”一声,门锁被凌哥哥撬开了。
他打开一个小小的门缝,从中递来一个装酒的袋子和白色布包着的馒头,“绿翘妹妹,这是新的酒囊,没有人用过,很干净。我给你装了新烧的热水,你趁热喝。馒头还没有冷透,你记得吃。我来之前看到王妃娘娘院里的一个丫鬟正被打板子呢,我侧面打听了,据说是因为你的那件事。绿翘妹妹,你别害怕,我们都知道你不会偷东西,你是清白的。王爷和王妃娘娘明察秋毫,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我琢磨着,或许明天一早,你就能被放出来了。”
绿翘接过凌哥哥送来的东西,拧开酒囊盖子喝了一口水,热乎乎的水叫她身子也跟着暖和了,她咬了一口馒头,眼泪忽然不争气地滚了下来,像颗颗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地。
“绿翘妹妹,你别哭呀,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就在这里陪你。”
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小声劝道:“凌哥哥,你不能在这里,要是被人发现就糟了,你快些回去吧。明天你还要当值,不要在我这里耽搁。”
凌哥哥正要拒绝,忽而听见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迅速关好门,重新落了锁,急急低声道:“有人来了,我先躲在一边,你莫怕。”
绿翘把馒头包好塞进怀里,靠在窗边假装睡了过去。
“快把锁打开。”小德子指挥身后的丫鬟说道。
那丫鬟利索地开了锁,用力推开门,发出“砰”的声响。
“别毛手毛脚的。”小德子虽然猜不透王爷的心思,但他依稀觉察到王爷对这个叫绿翘的丫鬟不一样,这往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没准这个叫绿翘的丫鬟,以后成了他的半个主子,他此时态度好些总归不会出错。
想到这儿,他笑着看向柴房中幽幽转醒的绿翘,“绿翘姑娘,真相已经大白,咱们王爷英明神武,替你审出了真凶,并吩咐人狠狠打了她一顿板子。今日实在委屈绿翘姑娘了,王爷命人给姑娘送来了些吃食,权当压压惊。”
“谢王爷恩典,辛苦您跑这一趟,绿翘实在不敢当。”绿翘已经吃饱喝足,所谓王爷赏赐的吃食,她碍于王爷的身份不敢不接,随意看了一眼便捧在怀里,并不打算吃。
小德子发现她眼睛红红的,明显是不久前才哭过,他叹了一口气,“咱们王爷不说是日理万机,那也是时时刻刻忙于朝政。这么大个王府,偶有照顾不到也属正常,绿翘姑娘你切莫多想,王爷欣赏像你这样品性好的丫鬟,断然不会让绿翘姑娘蒙受不白之冤。”
“奴婢明白,奴婢亦十分感念王爷恩德。”
“夜深了,绿翘姑娘还是早些动身回去歇息吧,王爷特意吩咐,绿翘姑娘明日不必当值。”小德子转头吩咐随行额的丫鬟,“金钏,你送绿翘姑娘回去。”
“是。”金钏是个高大健壮的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不苟言笑。
绿翘怕待的时间久了,这两人万一发现凌哥哥在这里,反倒麻烦了。她点了点头,便急急跟着金钏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回到住处,她把王爷送的吃食放到桌上,好奇打开瞧了瞧,里面摆着些花朵形状的精致糕点,她以前在膳房帮厨的时候见过,她们管这叫八珍芙蓉糕,据说是王爷和王妃娘娘平日喜欢食用的糕点之一。
可她已经吃过馒头了,她填饱了肚子,便不再需要其他东西。
绿翘把食盒的盖子盖好,心想明日得空给单嬷嬷送去,嬷嬷喜甜,定然会喜欢吃这个糕点。
第二日一早,她便带着糕点去了杂役院。
嬷嬷拉着她又是哭又是笑,顶着管事的呵斥嘱咐了绿翘几句,“绿翘啊,你在那里要记住,凡事切莫出头。昨日的事就是一个教训,今后遇事你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不要给自己惹麻烦,知不知道。”
绿翘把糕点塞进嬷嬷手里,“嬷嬷,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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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州绣娘一案轰动京城,陛下大怒,不仅将黎从削了官职打入大牢,更将黎氏一查到底,牵出了许许多多骇人听闻的大案。其中还包括了前朝和后宫里应外合,结党营私、买卖官职、构陷老臣草菅人命之事,淑妃郑王首当其冲。于是,陛下直接命人抄了黎家,将黎氏一族连根拔起。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淑妃母家失势,和淑妃积怨已久的人终于得了机会,将她谋害皇嗣后妃等事抖了出来。陛下将其褫夺封号打入冷宫,又收了从前给郑王的许多权力。
现如今,弹劾郑王的文书像雪花一样飞进皇宫。
魏王身为幕后的推手,此刻正悠闲地坐在府里,一边看着都察院的文书一边喝茶。
小德子报关于绿翘的事,他听听便一笑置之。只是在听到她没有吃自己送的糕点时,感到些许疑惑。
“她没动?”
“回王爷,绿翘姑娘有孝心,一早便给从小教养她的嬷嬷送去了。”小德子生怕说错话,斟酌着想了这么一个理由,免得惹王爷生气。
魏王盯着手里一封记载陈年旧案的文书,面色逐渐凝重,“随她去,既是本王送她的,她如何处置是她的事。”
时隔几日,绿翘又收到了王妃娘娘的命令。王妃娘娘命她去望江楼,请公子慕来王府唱戏。
绿翘得了令,想到要去见恩人,近几日心头徘徊的不快一扫而空,脚步都轻盈了些。
望江楼三楼雅间
“哎呦,这不是从前太傅家的小公子吗?怎么沦落到这种风尘之地了。”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咕咚咕咚喝着酒,“当年我爹带着我们全家老小,跪着求你爹对我们网开一面。当时你爹怎么说来着,触犯律法,受罚天经地义,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走到正在弹琴的公子慕面前,满满一杯酒兜头泼下,“所以矜贵的小公子,要怪你就怪你那个作孽的爹,要不是他,我们哪里有资格和您同处一室呢。”
另外两个和他同行的男人狂笑起来。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把酒杯扔在地上,讥笑道:“去捡啊,像狗一样爬过去,然后用你的嘴刁起来它。”
公子慕紧咬牙关,“几位若是不想听琴,在下随时可以退还你们银两。”
“瞧你这样,装清高给谁看呢。”另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眼神露骨,毫不忌讳地打量着公子慕,“京城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给点钱不就能玩你?”
公子慕“腾”地起身,一双美到极致的眼里溢出怒气,一字一句道:“今日,只有琴。”
“这你可说了不算。”那个粗声粗气的男人说着就伸来了手。
公子慕对此恶心至极,按住他伸来的手,反手一拳打在他的鼻梁骨上。
那人被打得头晕眼花,两股热血从鼻孔流出来,反应过来后叫骂道:“你是个什么玩意,敢动手打老子!”
另外两人见他被打,一起扑了上去,对公子慕拳脚相加。
雅间外的走廊上,小厮正引着绿翘走上来。
“姑娘稍等片刻,公子慕正在给客人演奏,即刻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