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错愕:“你何时这般看重权势了?”
“权势是利器,而我有机会让它成为我手中之利器,何乐而不为?”
“所以你今日故意受伤,就是为了逼他?”温言还是生气,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听雨淡然道:“他对我尚有几分情谊,先帝就五个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一个年纪不学无术,一个年纪尚小,不足堪大用;二皇子已离京踪迹难觅,况且他母亲乃是异族,注定与皇位无缘;五皇子伪善,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就算能登上皇位,也坐不长久;萧氏之中,能将皇位做的久坐得稳的就只有萧璟序了。他从小被作为储君培养,先帝疼爱于他,稍显端倪便将他贬此处,以定北军为后盾,可他迂腐道理读多了,太过心慈手软,拎不清。”
温言自然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可以身犯险这种做法,她很不赞同,没谁能保证一定能及时救下性命。她拉过听雨的手,无奈道:“听雨,你有没有想过,任何事都没有万无一失。”
“小姐说的哪件事?”听雨故意岔开话题道,对上温言眼中的寒意,不由得一哆嗦,讪讪闭了嘴。她低下头,再抬起时,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泫然欲泣。她咬着下唇,委屈极了,叫人生怜。她拉着温言的衣袖轻轻晃动,“对不起小姐,我知错了。”边哭诉着还要便往温言身上靠。
真好生叫人同情。面对她这副模样,温言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妥协下来。
“行了行了,知道了。”温言有些嫌弃地伸手抵住靠过来的脑袋,“只可惜你不是男儿……”那个位子亦可坐的,便是天经地义,“对了,你与你宋师兄怎么回事?”她本以为他们是普通的师兄妹,上次见面就是这样的,可适才从宋季地眼神中和听雨的表现中,她的直觉告诉她其中定然有蹊跷。
听雨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前不久装可怜的时候留下的泪,“我不喜欢他,而且我早就与他言明了,他这样默默地对我好,我真的很不自在。”
温言错愕,“可你的药还是拜托宋公子去找的。”她一直以为他们还是普通的师兄妹的关系,帮个忙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之后再好好谢过就行。
而且当时在的除了宋季就只剩下萧璟序和沐许,萧璟序自不用说,听雨因他受的伤,她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理会,沐许又是萧璟序身边的人,也是看着不悦,这才找了宋季。
不过也是她没留意,她一直待在医馆,未曾注意到听雨和宋季之间的变化,反倒弄巧成拙了。
瞧着听雨微微睁大的眼睛,温言道:“不碍事,我备份重点的谢礼,实在不行,这人情算我的。”
听雨摇摇头,道:“我去吧,我想与他彻底说清楚。“他义无反顾的喜欢着自己,自己又无法给到回应,本就觉得亏欠,更不想一直亏欠下去,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她真的会很累。
“好,那你先好好休息,要什么跟我说。”
“要不,先给个吃的?”听雨摸了摸肚子。
“行啊,只能煮粥。”
“我想吃肉……”
“不行。”温言笑着摆了摆手,“受了伤的人自然要吃的清淡。”说完,她便站起身来,往小厨房去了。
连续着好几天,温言都只给听雨煮粥,为的就是给听雨长记性,叫她以后千万别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听雨每日的饮食除了粥还是粥,都快给听雨吃吐了。
第二日,听雨已经差不都好了。宋季来看她,两人一番长谈,总算彻底说开了。宋季也不再执着,放下了。
萧璟序每日都来看听雨,每日都会被温言拦下。
好几次了,温言不胜其烦,这才将人放进了院子。
“殿下,恕民女冒昧,想问一句,殿下此后作何打算?”
外面的势力怎样的温言不知,但她知道她和听雨,乃至于整个定北军都想知道萧璟序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也好早做打算。
不是不让他见听雨,听雨若是想见,她自然也不会多加阻拦,而是听雨在等一个答案,一个确切的答案,她不想再费心思在无用的事情上。
“温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殿下不想手足相残,亦不想起战事牵连百姓,是殿下仁慈;当今圣上弑父杀母,殿下是不知还是不敢信;朝堂之中凡是不合心意者,一律斩杀,骄奢淫逸,昏庸无道,殿下身处燕城,切忌一叶障目。”天下早就有人打着勤王的名号起兵。
萧璟序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温言瞥了一眼萧璟序的反应,继续道:“天下大事,我左右不了,听雨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她平安,所以殿下,您想好如何做了吗?”
萧璟序眸光深了几分,他站起身来,拱手一拜,“盛京在下自然是会回去的,还请姑娘放心,在下此后一定护好听雨。”
身后传来开门声,“殿下既做了决定,当与裴大将军商量。”听雨语调近些日来少见的轻快,“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
听雨快步上前,冲着温言笑了笑,随后,对萧璟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殿下,请。”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很快,院子里就剩下温言一个人。
她耸了耸肩,听雨不再是那困于一番小宅院的姑娘了。她站了一小会儿,便回了房,整理这几个月来记下的手札。
举旗的消息是三日后传来的,五日后便会动身。那天她刚去了一趟苏殷那儿,苏殷月份大了,温言时常会去小裴将军的院子里看她。
她刚从苏殷那儿回来不久,听雨便回来了。听雨拉着她,很是兴奋的说了这个消息。
街上的人渐渐散去,又是日见西山,耳边的聒噪声还是未断。
“阿言姐,这个用这个解是吧。”萧照月先是拿起白瓷瓶,随后又拿起红瓷瓶。
温言生无可恋的点了点头,第四日了。决定何时动身之后,萧照月便来找了温言,要她给自己配制了一堆的毒药,偏生她还分不清,温言只好耐着性子给她讲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她实在烦了,想着给她写本册子,萧照月嫌麻烦拒绝了,便提议做记号,记号她记得住,这才有了这最后一遍。
早些时候还说跟她学医书,可学了不过三天,便觉晦涩难懂,转头就给放弃了。后来,温言从他人口中得知,萧照月这人除了武功就没什么是坚持下来的。
萧照月在最后一个瓷瓶上做好了只有她一个人看得懂的记号后,就全部好生收了起来。这边温言也整理好了药箱,萧照月见状,先她一步拿过药箱,“这几日麻烦阿言姐了,我帮你拿吧。”
温言见她好心,便没有拒绝,将药箱给她提着。
“阿言姐,好像是表兄来了。”萧照月远远的瞧着,又回头对温言说道:“阿言姐,那我就先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萧照月离开的身影,忽觉轻松,像是压在身上的重物,骤然撤去一般。
“照月走远了。”裴青衍走了过来,不见温言有半分眼神分过来,说话间带着些许不悦。
“我知道。”温言答道。一扫脸上的倦意,转而笑了起来。
裴青衍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是想她走了,还是不想?”
温言睨了他一眼,懒得再说萧照月,“你来了正好,送你个东西。”
送的东西是一个玉雕,上次裴青衍送了她一个,她也想照着他的模样雕一个给他,可她实在是不会,雕了许久才成,除了粗糙了点,其他还行。
“怎么样像不像?”
裴青衍一怔,手上的玉雕大致可以看出雕的是个人形。他脑中突然蹦出个想法,这该不会是雕的是他吧?
对上温言期许的目光,他心中的猜想大概是对的,“……像。”裴青衍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思索片刻之后,道:“有鼻子有眼的。”他笑了笑,他自己都知道这夸得有多敷衍。
“不像就不像,什么有鼻子有眼的。”温言努了努嘴,“可我只能雕成这样了,等你回来再教我吧。”
“好啊。”裴青衍将玉雕收了起来,笑着答道:“一言为定。”
旦日卯时,萧璟序领兵动身。裴大将军留守燕城,苏殷也想一并同去的,可临盆的日子将近,多有不便,只得留在了燕城。
为大军送行之后,苏殷拉着温言上了城楼。目送着大军的远去,苏殷的眼中既羡慕又不甘。
“时运不济呀,若不是身怀六甲,我也能去前线拼杀。”苏殷一脸惆怅道。
“固守后方也很重要。”温言劝慰道。
“你知道我为何握枪吗?”苏殷收回视线,向城头上的士兵借来一柄枪,手一挥,急劲如风。
温言点头,“小裴将军。”听雨曾跟她说过,苏殷出身当地大家,战乱过后只剩一人,为了裴青时才女扮男装跑去了军营,她苦练枪法,也是为了能更靠近裴青时。
但这几个月的相处,苏殷给她的感觉,起初确是因为裴青时去做了此事,但却不仅仅是因为裴青时才坚持下去的。她在院中挥舞长枪时眼中的光,比起见到裴青时只多不少。
“没错,起初确实是因为裴青时,但握枪之后,便不仅仅是因为他了。”苏殷的目光扫过手中长枪,“后方当然重要,但我想做开路之人。我想让他们记住我,是苏殷,而不是裴青时的夫人,你不也是如此。”
温言眨眨眼,道:“那是公主说的。”
“月儿那丫头,圣贤书读多了,可她也只有脑子里想想。”
苏殷将枪还给了那个士兵,叹了一声,便与温言一同下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