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行宫内,悠宁宫。
昭文帝坐在上首,面色阴沉,带着龙纹戒指的手指一下下敲着龙椅,平静中带着几分焦灼。
方才遭遇刺客袭击的大臣们已经整理好仪容,伤口也已经被太医包扎过了,只是眼底仍然带着惊恐之色。
顾念着大局,贺砚随很快解决了刺客首领,大部分刺客发现情况不对服毒自尽,少部分刺客被禁卫军利落地卸了下巴,绑到悠宁宫大殿之上。
贺砚随跪地行礼,“参见陛下,刺客已被儿臣悉数拿下,全听候陛下发落。”
昭文帝脸色缓和了一瞬,示意贺砚随起身,“刺客来势汹汹,多亏了你及时赶到,等回宫后,朕便嘉奖于你。”
“多谢陛下。”贺砚随起身,站到一边,在场的人都噤了声,贺沅安倒是不避讳地看向贺砚随,眼神不知是赞赏还是嘲弄。
莲丞相默不作声观察了一众人,上前一步行礼:“陛下,此番刺客的行动缜密无比,目标直指陛下,连守在外围的禁卫军也没能发现,看来是早已经做好刺杀准备。”
“当务之急,是查清这伙刺客的来路,再者,还要排查避暑行宫中形形色色的人,看其中是否混入了刺客的内应,根除后患。”莲丞相揣摩着昭文帝的心意,说道。
昭文帝思索片刻,下了旨意,“传朕旨意,命端王贺砚随全权督办此事,禁卫军听从调遣,不得有误。”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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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水深火热,后院倒是安稳一片。
莲玉荇等人下山之后,便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不敢到处走动。
还没有半个时辰,就有人来请,说是皇后邀世家贵女前去坐坐。
外面兵荒马乱,不知道刺客有没有全部落网,皇后就召集世家夫人和贵女,还真是心大。
想是这么想,莲玉荇但没有什么抵抗的意思,老老实实跟着去了后院。
一众世家夫人和贵女已经到齐,莲玉荇姗姗来迟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其中就有沈宁。
莲玉荇在莲夫人身边落座,视线掠过四周。
皇后和几位贵妃坐在上首,贵女们则被安排在院子里的席位。
皇后是一国之后,举止言谈端庄优雅,让人感觉很是慈祥。先是耐心安抚了众人焦躁不安的心情,又和众人分享了一些趣事。
莲玉荇先前对皇后的那些看法悉数丢了干净,满是好感,视线往右移了移,看向旁边。
那人身穿华贵服饰,头戴金钗步摇,风头几乎盖过了身边的皇后。
这便是冠宠后宫的温贵妃吧,莲玉荇心里有了猜测,就连一国之母的皇后,也得让她三分。
国公府军功赫赫,温贵妃又极为受宠,难怪温叙如此胆大妄为,在京城横行霸道。
不过要是再纵容温叙胡闹,国公府的荣耀却不一定长久。
这般想着,莲玉却发现温贵妃突然往她这边看了看,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僵持。
莲玉荇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回应温贵妃试探的眼光。
好在温贵妃没怎么看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和皇后有说有笑。
莲玉荇松了一口气,她几乎以为温贵妃是要和她算温叙的账。毕竟她把温贵妃的侄子送进衙门,相当于打了温家的脸,也就是打了她温贵妃的脸。
只是还没高兴多久,温贵妃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忽然站了起来,往她们这边走来。
来了。莲玉荇默念一声,果然看到温贵妃站在了自己面前,笑得分外慈祥和蔼,不过怎么看怎么假。
“本宫见莲姑娘的第一面,就觉得很和眼缘,本宫需回行宫更衣,不如就请莲姑娘随行,如何?”
温贵妃一锤定音,看似在询问,实际上没给莲玉荇任何选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可能拂了堂堂贵妃的面子,即便温贵妃可能没存好意。
莲玉荇微微一笑,侧身给莲夫人一个眼神,走出坐席来到温贵妃身边,“这是臣女的荣幸,请——”
温贵妃眼底满是倨傲,这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强势,先莲玉荇一步迈步离开,莲玉荇低眉敛目跟在后面。
坐席间传来窃窃私语,“温贵妃怎么突然要莲玉荇随行更衣?”
“你怎么没看明白,分明是要给莲玉荇一个下马威!”
“温世子被莲玉荇摆了一套,虽说在衙门没吃什么苦头,到底是被拂了面子,温贵妃怎么可能不替温世子找回场子呢?”
“啊……那莲玉荇可要吃苦头了。”
“……谁说不是呢。”
……
莲夫人将一切轻声细语都收进耳朵里,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很是担忧,面上却分毫没有显露。
并没有看到一侧的沈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色变化,脸上闪过快意。
莲玉荇,惹了温贵妃,该说明你是聪明还是蠢呢。
不过无所谓,我看你待会儿还出不出得了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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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
换好衣服的温贵妃从内室走出来,坐在主位,好整以暇看着莲玉荇的动作,十分惬意。
站了小半时辰的莲玉荇行动缓慢地往坐椅边挪去,对看热闹的温贵妃平静以待。
方才到了温贵妃居住的寝宫,温贵妃一句话也没说,径直进了内室,没说一句话,便把她晾在原地,还留下了一个宫女来看着她。
看吧,她就说温贵妃指定会给她穿小鞋,这不就来了。
刚坐下,温贵妃又问:“本宫听闻莲姑娘看人很准,不如你来给本宫说说,我那不争气的侄儿如何?”
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莲玉荇头脑转得飞快,说是不争气,应该还是让自己夸赞温叙。
“……温世子一表人才,假以时日,定是国之栋梁……”莲玉荇面不改色夸起了温叙。
夸他几句,又不会掉一块肉。
“莲姑娘口才也不错。”温贵妃笑得嘲讽,“既然莲姑娘对温叙评价如此之高,不如我向皇帝进言,将你许配给温叙,喜结连理,如何?”
没想到温贵妃会来这招,莲玉荇脸色微变,被温贵妃敏锐地捕捉到,得意地扯开嘴角。
欺软怕硬的玩意儿。温贵妃这般想着,心里很是嘲讽。
莲玉荇倒不是怕了,心想,这些人怎么总是以婚姻嫁娶来威胁人,是觉得离了婚姻就制不住女子了吗?
莲玉荇没再说话,任由温贵妃肆意打量。
过了一会儿,温贵妃大概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放过了她,命人赐茶。
“离席许久,皇后她们该着急了,饮了这杯茶水,便随本宫归席。”
温贵妃发话了。
莲玉荇迟疑了一瞬,还是接过了茶水,眼下避暑行宫刚出了事,温贵妃应该不会这么蠢,给她下毒,旋即饮了茶水。
温贵妃看她识趣地喝下茶水,望向莲玉荇的目光也顺眼了不少,接过茶水,啜饮了一口。
好像没事,莲玉荇放下茶盏,正准备起身,却发现温贵妃十分痛苦地捂着胸口,脱力一般滑落在地上,很快没了动静。
莲玉荇一时间心神恍惚,不忘冲上前揽住温贵妃的身体,朝旁边呆愣着不知所的宫女喊道:“快去向陛下皇后通传!”
宫女如梦初醒般冲出门去,莲玉荇晃了晃温贵妃的身子,视线移到方才喝的茶盏上,眼神深邃。
难道温贵妃是想给她下毒?可她怎么没中毒,沾了毒的茶水还被温贵妃自己给喝了?
以身诱敌,有点行不通。要是把自己毒死了,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那,究竟是谁这么歹毒,从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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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宁宫中,昭文帝和诸位大臣热火朝天议事,刺杀一事带来的影响几近消失。
“雨季已经到来,雨势也逐渐增长,各地要做好准备,以免发生涝灾。”
“边境突厥部族异动频繁,应该要有什么大动作,快马加鞭将密信送往边境,让军队做好防备。”
“近几日京都盐价涨了许多,派人去查查怎么回事。”
“……”
昭文帝一番滔滔不绝布置下任务,有大臣领命前去,撞上了匆匆跑进殿的宫女。
宫女被这一撞直接跪倒在地上,惊惶不定,连连磕头。
昭文帝见到这一幕不禁皱起眉头,刚想问问怎么回事,余光瞥见贺砚随进殿,顾不得那跪地的宫女,赶忙将贺砚随招呼过去。
“查得如何?”昭文帝问道。
贺砚随一身血气,是方才审讯刺客时留下的,他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呈上,“启禀陛下,这批刺客来自西北一带,很大可能是突厥部族派来的,趁禁卫军换值之时潜入行宫。另外,儿臣在行宫内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宫人,应该就是刺客的内应。”
“好好好。”昭文帝如释重负般笑出声,“既然已经查出来,接下来的事情便由你全权负责。”
“遵命。”
解决了一桩心事,昭文帝才想起方才的宫女,叫侍卫把宫女带到面前。
“这奴婢方才冒冒失失闯进殿,已然犯了死罪,还不赶紧把她带出去!”
宫女被吓得肝胆俱裂,赶紧开口:“陛下饶命!奴婢是温贵妃宫里的!”
昭文帝终于正眼瞧过来,“何事?还不赶紧如实道来!”
昭文帝威严的声音吓得宫女一哆嗦,颤抖着开口:“温贵妃与……莲姑娘在寝宫闲谈,忽地倒地不省人事了……症状像是中毒……”
还未踏出悠宁宫殿门的贺砚随身形一顿,收回了脚步。
昭文帝先他一步走出殿门,帝王仪态此刻被丢了个干净,这样看来,昭文帝是真的宠爱温贵妃,不然也不会如此着急。
步伐不知不觉急促起来,贺砚随心脏砰砰地跳,一边命人去请御医,一边往温贵妃的寝宫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