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正式启程。
魏延窝在俞书礼的保护下,安安心心做起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狗头挂名军师。
因为他身体状况不能长期骑马,俞书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辆马车。
钟年本着自己“远房亲戚”的身份,任劳任怨地在马车上铺好厚厚的棉毯,端茶送茶点,终于把魏延要和俞书礼同乘一马的思想摒除,把人顺顺利利哄上了马车。
丁胜看了眼大爷一般坐在马车里观光的魏延,再看了下风尘仆仆的自己,难免有些不能接受。
他甩开缰绳,追上最前面跑马的俞书礼,道:“将军,为什么他可以坐马车?这是去打仗,不是秋游!”
俞书礼半掩着唇,敷衍道:“他身体不舒服。”
去他的不舒服,他是怕魏延一下子发情,光天化日之下,随时扑过来亲自己。
这狗东西别的都好,就是没点边界感,两人连婚约都没了,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蹭蹭他这里,碰碰他那里,一言不合还要偷亲他。
几次俞书礼想要动手,都被他幽怨的一句:“没事……你打我就是了,毕竟我只是你平平无奇的救命恩人罢了。”给哽住,被迫作罢。
亲两下也掉不了肉,俞书礼心大,想着算了就真算了。
但一摸有些红肿的嘴巴,他到底还是害臊的。
魏延这狗东西,真的啃的像条狗一样。
丁胜也是个犟脾气,听俞书礼帮魏延说话,当然不服,立马就要掉头去拉魏延下马车:“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不舒服,咱们兄弟们不舒服的日子也多了去了,个个像他这般娇弱到要坐马车吗?白白拖延咱们的行程。”
“丁副将,别生气啊。”钟年也驭马过来,道:“行程没有拖延,小将军说了,不必顾忌马车里的人,按照咱们正常的日程来。”
“哼。”丁胜鼻孔出着气,嘴上还在叽叽歪歪:“就他特殊?”
“也算不上特殊,不过是些微有些优待他。”俞书礼老实道。
丁胜见俞书礼承认,他忙跺脚:“将军!您怎可由着他胡来!”声音大的震耳欲聋。
俞书礼也被他的嗓门吓的一哆嗦。
丁胜的话颇有歧义,俞书礼便以为是魏延夜闯自己房间啃他的事情被丁胜发现了,他下意识捂住嘴巴。
丁胜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俞书礼,仿佛就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来。
俞书礼心中有愧,索性松开手,不打自招:“蚊子咬的。”
丁胜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我嘴巴,是蚊子咬的。”
“哦。”丁胜这才被俞书礼的嘴巴吸引视线,嘟囔道:“这蚊子,倒是会挑地方。”
这包咬在唇珠上,倒是恰到好处……
“不是……都要冬天了哪来的蚊子?!”反应过来的丁胜大吼一声:“将军!您要包庇他也别这样咬伤自己,来生硬地转移话题吧!”丁胜的脾气素来火爆,为人又尖锐,一般是没人敢惹他的。
还好是个不通情事的莽汉。
俞书礼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悠悠道:“既然你不服,那我就直说吧,他给军营捐了三千两。”
丁胜眼睛瞪大,三千两?!
人家都是参军挣钱挣家业,这位公子是花钱参军?
什么毛病。
容不得丁胜细思,他又听俞书礼道:“我素来是公平公正的,你若是也拿的出来这笔钱,你也可以上马车去。当然,你们大家若是有别的建议,也可以随时找我的。”
确实公平公正……
丁胜不语了,炮火彻底熄灭。
他拿不出来三千两,所以拉过缰绳憋屈地离开了。
早就看魏延不爽的一众将士们围过来到丁胜身边,张校尉问:“怎么样?将军怎么说?”
“说我们要是看不惯这吴卿卿,就一人交三千两,都可以上马车去坐坐。再有意见,随时可以找他。”
老四捏了捏拳,暗暗不服。
魏延远远地看他们说话,不动声色放下车帘。
……
等丁胜灰溜溜走后,钟年才看向俞书礼,低声汇报:“小将军,属下去查了,陛下让人去渠州的事情不假,那位丞相现在也在赶路,只不过中途生病,耽搁了。”
俞书礼点了点头。
看来……魏延没骗自己。
钟年看着俞书礼似乎心情好了些,便小心翼翼问道:“小将军,吴公子让我问你,他想出来骑会儿马,可不可以?”
俞书礼“嗤”了一声,“他想骑马,问我作甚?”
“吴公子先前坐马车,有些颠簸,晕的厉害都没出声,后来都坐吐了,但他一直担忧影响车程,故而都不允许属下告知将军……”钟年替魏延解释道。
俞书礼听他帮魏延说话,便打断他:“钟年,你想想清楚,自己究竟是谁的人。”
钟年一愣。
俞书礼接着道:“你没发现,你关注他太多了吗?”
“想想你的本分。这几日你对他的殷勤程度都超过我了,你看看丁胜什么态度,你又是什么态度?”俞书礼瞥了眼身后的大部队,其中不少眼睛盯着两人,虽然距离远,听不到两人说话,但是两人间的氛围还是看的出来的。
俞书礼叹了口气:“钟年,不要让我和他的伪装功亏一篑。你放松些,不要怕得罪他,也不要对他过分小心谨慎。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你一个远房表弟,你不用对他卑躬屈膝。”
钟年这才意识到,他对魏延的态度太小心翼翼了,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他忙道:“属下知错了。”
懂事,老实,就是有点笨,不过孺子可教。
俞书礼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钟年老实回到马车边,魏延掀开帘子,问他:“如何?小将军怎么说?”
钟年瞥他一眼:“腿长在你身上,你问我作甚?”
魏延:?
他问:“怎么这个语气,你被你家将军骂了?”
钟年瞪他,嗓门放的老大:“没大没小!将军的事情是你能过问的吗?”说完,身体抖了抖,不敢看魏延,心中默念:冒犯了,丞相大人,别砍我头啊……
没大没小的魏丞相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
再想问什么的时候,钟年又别过头:“我很忙,没事别老找我,烦人。”
四周的将士纷纷看过来,一个一个都露出打量好奇的目光。
一向好脾气的钟年都发怒了,这位吴公子到底有多讨人嫌?
魏延看了眼脾气发的莫名其妙的钟年,又看了眼前方俞书礼的背影,心知钟年此番大约是受俞书礼的吩咐。
就这么不待见自己?
魏延气笑了:“行,我亲自去找你们小将军聊聊。”
他起身钻到马车外。
十三就在外面驾车,闻言回头:“吴公子,这里不好停马车。”
魏延点了点头。他说:“我知道。你进去,我来驾车。”
十三和钟年身子一抖。“您……你……你会骑马?”
……
如果马车的马也算的话。
魏延一路甩着鞭子追上俞书礼。
俞书礼骑的并不算太快,而那拖着车架的马应当也算是匹好马,竟然在四个轮子咕噜噜下也能如风般飞驰。
俞书礼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见那个拉着缰绳飞奔而来的身影,不由得嘴角抽搐。
他拉慢了马,咬牙切齿看向来在他身边的魏延:“吴公子,又有什么事情吗?”
俞书礼慢了下来,魏延也就跟着慢了下来。
狂风掀过车帘,十三坐在马车里,被颠的手脚抽搐,捧着魏延的面盆不停呕吐。
“嗯,有事。想你了。”魏延一本正色。
十三面如菜色:“吴公子,别折腾我了……”
俞书礼抿了抿唇,看了眼倒霉蛋十三,他拉停了缰绳,朝后道:“今日不赶路了,安营扎寨,好好修整,毕竟明日就到战场了,今日需养精蓄锐。”
众将士纷纷应声去歇息了,俞书礼下了马,和魏延一同走到河岸边。
“说吧。”
魏延浅笑:“说什么?”
俞书礼瞪他:“总不能是你真的想我了吧?”
魏延挑眉:“为什么不能?”
……
打量了一眼俞书礼风雨欲来的表情,魏延连忙摊手投降:“我错了。”
“错在哪了?”俞书礼捡了几块石头,往水里丢,边回头觑他。
“昨晚不该那样亲你。”魏延道:“下回我轻些,不至于让人看出来那种。”
“这是重点吗?”俞书礼咬了咬牙,道:“吴公子可不是不会体谅人的人。今日十三吐成那样,你都不停车,想必,是有不得不找我的理由。”
他转头看向魏延,目光深邃:“你很希望今日早些修整?为什么?”
魏延知道,俞书礼虽然善良单纯,但远没有到毫无芥蒂对他的程度。
军戎生涯本就需要谨慎,俞书礼忌惮他,理所应当。
他并不为此失落,反而为俞书礼能有所防备而高兴:“知我者……小将军也。”
他凑近了些,俞书礼正要皱眉推他,被魏延一个眼神示意停住。
魏延眨眼示意:有人在偷听。
俞书礼一怔。回头一看,河岸边杂草众多,隐隐约约似乎确有一个人的身影。
但将士穿的都是同款甲胄,要这样辨认是谁,又十分为难。
他们这个位置,倒是不怕对方能听见说话,只是怕对方能读懂唇语。
俞书礼干脆拉住魏延,把他按在身前,借着魏延的身子挡住,开口:“不要打草惊蛇。”
魏延本意也不是为了现在抓人,毕竟没任何证据。
不过得到了俞书礼投怀送抱这般意外之喜,当然点头配合对方。
他笑着更加走近了些,手指按在俞书礼唇边,防止他的唇形被对面看见:“我寻你,就是为这件事情。”
俞书礼有些疑惑。
魏延揉了揉他尚且还有些红肿的唇珠,被俞书礼拍了一巴掌,才给他解释:“假账本的事情出现许久,明日就到战场,无力分心。若要动手,今晚就是最佳时机。”
内鬼内鬼,自然不希望自己回去就暴露的。
贪心的人当然是既要又要,拿了那边好处,最好就是在俞书礼这里也能不暴露。
这样长久利益才最大。
俞书礼眯了眯眼睛。
在此之前,他其实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谁是那个内鬼。毕竟军营里的各将士都和他亲如兄弟,他不希望怀疑到自己的兄弟身上。
可是正如木少阳所说的,内鬼在这等时机对军饷和粮草动手,分明就是不让他们这些其余将士有活路。
这样的人……早已经称不上兄弟了。
“你知道是谁了?”俞书礼问魏延。
魏延点了点头。“今晚来我营帐里,我告诉你。”
什么虎狼之词?
俞书礼有些犹豫。
他想起先前几晚的不愉快经历,深觉这又是魏延给自己埋的坑,好之后光明正大地撩拨自己,于是不是很想同意。“不来,我今晚要早些歇息,你别闹我。”
魏延叹了口气,为自己的信誉降低而遗憾:“你不走开,别人怎么来偷账本?”
俞书礼将信将疑地看向他:“你有这样好心?”
魏延耸了耸肩:“天地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