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闹了一整天，时羽显然累了，他在车上沉沉地睡了好久，直到林崇天将车开到服务区停下，才终于醒了过来。
林崇天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问道：“到服务区了，要不要下去走一走？”
时羽有些迷茫地看了看他，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嗯，我想去上个卫生间。”
“走。”林崇天应了一声，先帮他解开安全带，然后自己也解开安全带，随即打开车门下了车。
时羽下了车，跟着林崇天向服务区的商场走去。走着走着，他突然看到了M记，眼睛一亮，赶紧对林崇天说：“我想吃甜筒！”
林崇天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行，甜筒太冷了。”
时羽见他不答应，便拽着林崇天的手摇晃着说：“给我买一个嘛，林老板。”
林崇天见他开始撒娇，突然心一软，又改口说道：“就一个。现在晚上有些凉了，要少吃冷饮。”
时羽点点头，说：“就这一次。”
两个人从卫生间出来，直接走进了M记。时羽找了个空位坐下，林崇天则去排队给他取甜筒。
时羽托着脸，目光空洞。突然，他听见隔壁桌的小孩在耍脾气：“啊！啊！我要喝奶茶！”
孩子妈妈说：“小孩子喝什么奶茶！又贵又不健康，不许喝！”
显然，孩子不懂什么是健康，什么是贵：“啊，我就要喝！今天就想喝奶茶！”
“你闹吧，你闹我也不会给你买的。”孩子妈妈显得有些不耐烦。
时羽愣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向林崇天撒娇让对方买甜筒的行为，竟和这孩子一样。他开始反思，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小孩子脾气。小时候似乎从不闹脾气，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不对，或许是有的，只是无人过问，也无法向谁索要。很小的时候父亲便离开家，母亲忙于工作，他或许从未真正被注意到。他想起王格尔说过的话：“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他承认，曾经对林崇天有些讨好的意味。林崇天给他钱，陪他吃饭，陪他生活，他不想让林崇天不开心，林崇天说什么，他都愿意听。突然，他想起那次路子非带他飙车，结果被林崇天抓回家。他当时低声道歉，却也有些委屈。他想，如果是现在的他，或许也会质问林崇天：“我为什么不可以试试？”
林崇天拿着甜筒回来时，看到时羽盯着隔壁桌闹脾气的孩子发呆。他静静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就看懂了时羽的那双眼睛。他从前总觉得时羽的眼睛里有种莫名的情绪，现在终于知道了——那是怜悯。林崇天愣住了，他想，时羽在怜悯什么呢？可怜眼前这个小孩子没有被满足吗？可怜他妈妈对他不耐烦吗？
林崇天回过神，大步走到时羽面前，毫不犹豫地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干嘛？要去哪儿？”时羽被林崇天一牵，才回过神来，略显困惑地问。
“去买奶茶。”林崇天的语气很干脆。
“啊？”时羽有些意外，觉得这反应有点突然。
这时，隔壁桌的小男孩突然大声嚷嚷：“哥哥都能去喝奶茶了！我也要喝奶茶！”
小男孩的妈妈依旧坚定地拒绝：“哥哥是大人了，等你长大了，自己就能买奶茶喝了。”
听到这话，时羽愣住了，但他没有过多地去想林崇天是如何看透他的。这一刻，他好像并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再需要过多的解释。
林崇天的想法很简单，他想：不管时羽小时候错过了什么，现在都要补偿回来……鉴于他现在的健康状况，冷饮除外，但热奶茶可以。
晚上买奶茶的人并不多，他们很快便拿到了奶茶。林崇天提着奶茶走向时羽，嘱咐道：“吃完甜筒，稍微等一会儿再喝奶茶，不然会胃痛。”
时羽轻轻点头，回应道：“嗯。”
时羽前半程睡了一觉，后半程已经完全不困了。他甚至提议要替林崇天开车。林崇天听了，笑了笑，说：“跟我出来还需要你开车？”
时羽撇了撇嘴，毫不示弱地反驳：“你辞职那天不还是我开车去接你的？”
林崇天若有所思地问：“你确定？你要不要再想想？”
时羽一开始不以为然，但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确实是开车去接林崇天的，但接到他之后，车子又换成了林崇天开。
时羽：……
见时羽不说话，林崇天挑了挑眉，带着些许揶揄地说：“想不起来了？时总贵人多忘事，想不起来也正常。”
时羽撇撇嘴：……好讨厌。
他开始回想，自己和林崇天一同出行时，似乎真的没有一次是自己开车的。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好一会儿，最终的答案似乎确实是：自己从来没有开过。
时羽：……
林崇天已经把车停在了预定的酒店前，他熄火后看了看时羽，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问题把我们C大的高材生难成这样啊？”
时羽听了，顿时正色道：“我决定了，以后我们出来，如果是一三五，那就是你开车，如果是二四六，那就是我开车，周日的话，我们打车走。”
林崇天听完忍不住笑了一下。
时羽见状，严肃地问：“林崇天，你笑什么？”
只听林崇天正经地解释说：“人在无奈的时候真的会笑一下。”
时羽：……真的好讨厌！
林崇天见他没再开口，默默地解开了时羽的安全带，又对他说：“时总，到了，下车吧。”
时羽：……
林崇天一路上没怎么关注手机，直到办理入住时才被告知，原本预定的两间景观房由于节前人多，系统延迟处理，已经被其他客人订走了。不过，前台表示店里还有一间行政套房，如果他同意的话，可以免费为他升级。如果不同意，则全额退款。
林崇天还没开口，时羽便抢先道：“当然升级呀，行政套房不比景观房好？”
前台接待员又问：“那请问大床房的行政套房可以吗？”
时羽愣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前台接待员。
林崇天带着些许戏谑的目光看向时羽。
时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大床就大床吧，都是男人，怕什么。”
林崇天办完入住手续后，带着时羽上了楼。
当房间门被刷卡打开时，二人站在门口，却谁也没有急着迈步进去。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略显尴尬。
时羽清了清喉咙，假装不经意地说道：“进啊，怎么不进。”
林崇天瞥了他一眼，反问：“那你怎么不进？”
时羽无奈地耸耸肩，“你付的钱，你先进去。”
林崇天：……
时羽看不下去，不耐烦地在林崇天身后推了他一下：“哎呀，你快进去，又不是鬼屋，愣着干嘛。”
林崇天：……
他们到酒店已经有些晚了，时羽先收了收东西，就跟林崇天说要去洗个澡。
行政套房的浴室相当宽敞。浴缸位于中央，四周围着洗漱台和镜子，再往里走则是独立的淋浴间和汗蒸房。
时羽在浴缸里泡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正对着一面大镜子，泡澡的气氛瞬间有些尴尬。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决定转移阵地。于是，他裹上浴巾，噔噔噔跑去了淋浴间，边跑还边喊：“林崇天！你不要进来！”
林崇天坐在客厅里，浴室与这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推拉门。空气中弥漫着时羽放水、脱衣服、下水又出水的细碎声音，直到他听到时羽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时，他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林崇天觉得升级房型真是个错误。
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是酒店前台。
“您好，请问是林先生吗？”
“是的。”林崇天有气无力地说道。
“您好，我是酒店的经理，首先非常抱歉，今天系统出现了一些问题，前台接待员是新来的，对房型升级的规定和熟客的要求并不熟悉，给您和时先生带来了不便，深感抱歉，还请您多多谅解。”
“没事。”林崇天揉了揉太阳穴，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那您看，如果明天有空房的话，您是否需要我帮您留意一下呢？”
“非常需要。”林崇天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语气中又带着几分急切。
“好的，那请问房型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什么都行。”他答得有些仓促，心思显然还停留在浴室那边的情境中。
“好的，林先生，我已经记下了您的需求，明天如果有空房，我会第一时间与您联系。”
“非常感谢。”林崇天挂了电话，目光呆滞地瘫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时羽冲完澡，换上浴袍，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他看了看神色有些疲惫的林崇天，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林崇天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快去休息吧。”
时羽又问：“那你呢？”
林崇天轻叹一口气，说：“我洗个澡就睡。”
时羽又说：“那今晚，你睡……”
林崇天打断他：“我睡沙发。”
时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林崇天又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把他推进卧室，说：“快去睡吧，晚安。”然后便帮时羽关上了门。
林崇天去冲了个冷水澡。
人生啊，有的时候真是忍无可忍，你还得忍。
林崇天冲完澡出来，关了总灯躺在沙发上刷手机。
正思考今晚要怎么入睡，明早醒来会不会有空房的时候，卧室里突然传出了时羽的声音。
“林崇天……”时羽轻声喊道。
林崇天微微一愣，放下手机，走到卧室门外，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进来陪我一下。”
林崇天沉默了一瞬，随后轻轻推开门，走到床边，低声问时羽：“怎么了？怎么害怕？”
时羽微微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不安：“这个窗帘遮光太好了，太黑了，我不习惯。”
林崇天看了看窗帘的方向，轻声问：“那要不要我把窗帘拉开一点？”
时羽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不要……你陪我一会儿就好。”
于是，林崇天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他，直到时羽渐渐放松，眼皮开始沉重。直到听到时羽的呼吸渐渐平稳，林崇天便起身离开。只是没想到，他刚起身，手却被时羽一把抓住。
“别走。”
林崇天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时羽，发现他似乎是在说梦话。于是，他轻轻抚摸着时羽的头，低声道：“小羽……”他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了一声，还是说了出来：“小羽，我不是你妈妈。”
时羽没有回应，安静地呼吸着，只是两个人的手还是轻轻地牵在一起。
林崇天望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起身。
“别走，林崇天。”
这一次，林崇天没有再反应，他停下了动作。空气似乎变得沉默，只有时羽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回荡。
他想，就算是梦话又怎样呢？时羽不想让他走，那就不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