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羽和林崇天又回到了暧昧模糊的状态，只是现在，时羽不会经常去公司了。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减少见面，因为现在不是林崇天去时羽家过夜，就是时羽在林崇天家留宿。时羽依旧没有给林崇天“名分”，但林崇天却心甘情愿地接受着这一切。

最近，时羽的胃痛愈发频繁，林崇天多次建议他去医院做个检查，可他始终不愿意。最后，还是林崇天硬生生地把时羽带去了医院，做了全麻胃镜。

检查已经结束，时羽还没有苏醒。此刻，他正躺在复苏室的病床上，嘴里不断嘟囔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林崇天靠在床边，低头看着昏睡中的时羽。虽然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此时此刻，林崇天觉得时羽的模样可爱极了。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视频录制，屏幕上“滴”的一声响起，录制开始。

林崇天轻笑着问：“宝宝，你叫什么名字？”

时羽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微微动了动，轻声且含糊不清地回答：“叫时羽。”

林崇天本来只是想逗逗他，想拍下他那副无害又可爱的模样，没想到时羽竟然真的回应了。

他接着问：“你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时羽毫无意识地答道：“36，25，14。”

林崇天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因为那正是他自己信用卡的密码。

林崇天又问：“你喜欢谁？”

时羽轻声答道：“喜欢妈妈。”

林崇天没有继续问，只是笑着看着时羽。但接着，时羽又低声补充道：“也喜欢林崇天……”

林崇天的笑容凝固在了一瞬间，随即他停下了录制。

林崇天看了下时间，按照医生的建议，现在该唤醒时羽了。

他轻声唤道：“小羽，醒醒。”

他没敢再叫他“宝宝”。

时羽没有回应。

林崇天突然有种感觉，仿佛自己成了童话中的那位灰姑娘。当时羽醒来，午夜的钟声就会响起，马车会变回南瓜，车夫会化作老鼠，所有的魔法都会消失，只留下那双水晶鞋。而这段视频，就像是他的那双“水晶鞋”。

理智最终让他轻轻拍了拍时羽，嘴里不断地低声呢喃：“小羽，醒醒，我们回家了。”

时羽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离，显得有些呆滞。林崇天牵着他走，感觉像是在牵着一个木偶。

他忍不住笑了笑，一边开车一边问：“不会真的变傻了吧？”

时羽的反应有些迟缓，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说道：“你才傻了呢。”

……

病理结果出来了，情况并没有林崇天想象中的那样糟糕，但医生依旧建议尽早接受手术治疗。林崇天又怎会不希望时羽尽早手术呢？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时羽焊在病床上。

虽然林崇天并没有强迫时羽立刻接受手术，但他依然为时羽做着最充分的准备。

那天下午，林崇天特地召集了投研部门的人开会。

会上，林崇天说：“上次提到的那款新源制药用于治疗胃癌的创新药，接着讲讲吧。”

“嗯……我们仍然不建议现在投资新源制药。根据I期和II期临床数据，这款药物的效果虽然能够勉强达到预期，但III期临床数据未必能如预期那样理想，失败的风险较高。而且，目前它在国内的注册审批也面临较高的风险。团队的建议是再观望一段时间。”

“去找新源制药的人谈谈吧。”

“可是……我们真的不建议……”

“我说了，去谈一下，听明白了吗？”

林崇天语气冷硬，话音刚落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脸色阴沉。

梁田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于是独自找到了林崇天。

他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团队的建议是中肯的，我不相信你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林崇天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梁田，小羽……得了胃癌。大概四个月前确诊的。”

梁田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也曾经好奇过，林崇天这样的人心甘情愿为时羽做了这么多，为什么时羽还是不肯答应他。过往的这些疑问，好像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梁田终于开口：“我……我知道了。我会去安排。”

林崇天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尽快。”

梁田联系了新源制药的负责人，得知他们的核心团队此时正在韩国谈项目，接下来还将去美国出差。林崇天等不及，只得带着投研部的人飞往韩国。

临走前一晚，时羽在林崇天家留宿的。以往每次林崇天出差，即便时羽没有参加研讨会，他也会带着时羽一起去，要么让时羽在酒店里等自己，要么让他自己出去散散心。然而这次，林崇天有意隐瞒，借口说时羽的签证来不及办，只能让他留在国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跟林崇天分开，时羽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就恹恹的。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又问林崇天：“我如果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会记得我多久？”

林崇天摸了摸他的头，回答说：“别胡思乱想。”

时羽不满意这个答案，又说：“你快点回答我。”

林崇天有点无奈，但还是说道：“会，这辈子会一直记得你。”

林崇天发现这晚的时羽特别粘人，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牵着手睡。

第二天林崇天要出发的时候，时羽也一直跟着林崇天到了电梯口。

“怎么了？”林崇天，问他。

时羽低着头，拉着林崇天的手，默默不语。

见状，林崇天轻轻地摸了摸时羽的头，说：“就三天，很快就回来了。”

时羽还是有些不高兴。

林崇天见状，笑了笑，又温柔地问：“要不要抱抱？”

时羽没说话，但微微点了点头。

林崇天抱住了他，又抚了抚他的后背，轻声说：“你在家好好吃饭，没意思就去找路子非，但是不能跟他去飙车喝酒。”

时羽听到他的嘱咐，终于开口：“知道了。你去忙吧”

时羽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林崇天，林崇天又多跟时羽亲昵了一会儿，才真正地出发去机场。

一行人抵达韩国时已是傍晚，林崇天请团队的成员吃了顿晚餐，随后独自返回酒店，打算和时羽视频通话。

时羽没有接，他解释说自己正在和任献琛、李执贽一起吃饭，店里排队的人很多，他们才吃上饭。

林崇天没有多问，简单聊了几句后，便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时羽回得很晚，他给林崇天发了微信：

【到家了，晚安，我喜欢你。】

那时林崇天已经入睡，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这条消息时，他给时羽回复了一条：

【刚起床，早安，我也喜欢你。】

之后，林崇天和团队一起出发前往约定地点。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里竟然碰到了王格尔。

“林总，好久不见，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贝达生物的王总，我们现在的研发制造都在与贝达生物合作。”新源制药的负责人向林崇天介绍道。

王格尔见到林崇天也是有些惊讶，他笑了笑，打趣道：“好巧啊，林总。”

新源制药的负责人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便问道：“二位之前认识吗？”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不认识。”

“哦，不认识啊……”负责人一时语塞，气氛有些尴尬。

幸好，短暂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接下来的会议进程。

“I期和II期的临床数据我们团队已经看过了，老实讲其实疗效并不理想……”林崇天开口说道。

“所以这次也找了更专业的CDMO贝达生物合作，想借助他们的平台和资源。”负责人解释着说。

王格尔也在一旁点头说道：“如果融资能顺利进行的话，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闻言，林崇天停顿了片刻，随后又开口道：“我明白。我这次来谈，是想听一听你们的资金需求和融资计划。除此之外，关于这个药的疗效，给我一个真正的答案。”

上午的会终于结束，林崇天走到露台上抽烟。刚点上烟，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新源制药的这个项目，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知道它不是最优的，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投？”

来的人是王格尔。他走到林崇天身旁，顺手问道：“有没有多余的，给我一根。”

林崇天无奈地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递给了他。

随后他又问道：“我为什么急着投，你不知道？”

王格尔有些茫然，“我？我为什么会知道？”

林崇天愣了一下，他皱眉看着王格尔，又问：“小羽没跟你讲？我以为……我以为你们跟新源合作也是因为……”

林崇天心情有些沉重，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王格尔显然很困惑，他问：“因为什么？小羽跟我讲什么？”

林崇天深吸一口烟，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以为小羽跟你讲过，他得胃癌的事。”

王格尔顿时愣住了，脸色一变，他语气有些激动地问：“他得了胃癌？什么时候的事？”

林崇天低下头，眼神有些躲闪，抽了口烟，声音压得很低：“大概四个月前确诊的，具体多长时间我不清楚。但上周带他去做了病理检查，情况还好，算是早期。”

王格尔又问：“光带他去检查，不带他去治病？”

林崇天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想让他治病吗？他自己不愿意，我能逼着他去做手术吗？”

王格尔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又问：“所以你这次来，是为了小羽？”

林崇天没有再隐瞒，直言道：“是。我不能强迫他做手术，但我得为他留条后路。”

王格尔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崇天轻轻笑了笑，眼神有些迷茫：“什么关系……最开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后来，我成了他的‘金主’，他成了我资助的病人。再后来，我也不知道什么关系了。他总是靠近我，等到我想向他告白时，他又把我拒之门外。”

王格尔吐了口烟，若有所思地说道：“他害怕。”

林崇天挑眉，有些不解地问：“害怕？害怕什么？”

王格尔说：“害怕失去，所以不敢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