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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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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嘟烧得水蒸气直冒的电热水壶啪得一声跳开了。

浅蓝色齐颈短发的少女拿起电热水壶往玻璃杯里倒了小半杯滚开的水,又拿起旁边还剩一半的矿泉水瓶把杯里兑成大半杯不烫嘴喝下去又暖烘烘温水,正准备给人送过去,就听见门铃响了。

真纪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们居然有访客,但还是过去开了门。

隔着锁链,门外的黑发青年朝她露出温和的微笑,而真纪只是冷淡地点头致意,然后把门关了回去,解开了链条把人放了进来。

她还是对这个人戒备十足,要问为什么?果然还是要说回今天在白雾森林里的经历。虽然这个人说是抢了另一个小队的通讯器入侵内部网络找到自己和樱田的位置,开车过去发现她们俩已经累得睡着了,把她们捡上了车之后再去接的黑崎和石田。

整段过程倒也说得通,也没有什么不现实的地方。但真纪还是对她为何会那么粗神经的在不确定有没有摆脱追兵的情况下直接睡着这点耿耿于怀,樱田年纪稍小,体力也没有多好,坐在那里克制不住累睡过去也很正常,但自己当时的还紧绷着神经实在不像是会睡过去的状态。

当然她没经历过这样事关生死的逃亡,坚信自己不会累到昏睡过去这点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主观臆断,真正让她对柏原枫抱有敌意的原因果然还是——直觉。

她对自己的直觉一向非常信任,她的直觉也很少辜负她。

既然她冥冥中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那就很大概率是真的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警戒归警戒,她还是把人放了进来。毕竟她们能住酒店的总统套间也是多亏了面前的富二代出资赞助,来都来了直接给人关门外也实在不是待客之道,而且柏原枫要是想害她们,趁她们睡着在车上动手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地开到最近的小城市的酒店里再动手?画蛇添足。

更何况这家伙应该和黑崎关系很好,一想到这里真纪就有点不太高兴,大概就是那种小时候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不喜欢的家伙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玩得很好的心情?

她和黑崎慕认识的时间称不上多长,但一起旅行几乎二十四个小时待在一起总会碰到大大小小的麻烦,从如何解决这些麻烦的方式上多少能看透一个人的性格和品行。黑崎不仅不太爱占小便宜,甚至一点人情都不愿意长时间欠着,得到帮助也会认真地道谢,而这次让柏原枫破费,黑发少女在面对对她们来说价格高昂的房卡时,却一言不发的收下了,虽然也有黑崎精神不振的原因,但对这样的馈赠毫无表示显然双方关系深厚。

当然,哪怕关系深厚也不能排除黑崎单方面被欺骗感情的可能,真纪愈发笃定,甚至把手伸进了上衣兜里,握紧了一直随身携带的折叠式水果刀。

“请问您有事吗?”由于身高差,真纪必须仰起头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但这并不影响她目光锋锐。

“就是来叫你们吃个饭。”柏原枫言语上没有直接回应少女直白的敌意,含笑的眼神却并不闪躲,“我给阿慕发过消息,她没回我。”

猝不及防跌进对方那双墨色眼瞳中,真纪周身的气场一滞,并不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那样的有力没处使只会让人愈发恼火,而像是手上拿着的刀子刺进潭水,力道有好好的传递出去,水面泛起的波纹却能巧妙地卸去狂躁的力量,就连莫名的敌意也随着涟漪开始消散。

真纪回过神来,皱起眉头看到青年大步朝卫生间走去,还没等她想到阻止的理由,就毫不避讳地推开了门。

就算帘子没拉下来,一面墙都是透明玻璃能看清里面,也给我好好敲门啊混蛋!

黑崎慕坐在洗手台前放置的四角椅子上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黑发没像往常一样扎着,而是任由其垂下,丝丝缕缕的长发拢在女孩身上,衬得她愈发娇小。

慕半闭着眼睛,纤长的鸦色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她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放轻了,整个人安静得仿佛一块精美的雕塑。

自幼在温室里养大、尚且不识愁滋味的女孩在一片静默中竟无端升起几分悲意,原本只是想找个地方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反思,几小时前看到的画面却像是梦魇一样无休无止地缠上她的手脚。

鬼影憧憧的幽林、茫茫无际的白雾、喷薄而出的鲜血、死不瞑目的尸体、身着诡异公主裙的女孩如铃铛般清脆的笑声和歇斯底里的哭喊尖叫、如同被毒蛇的獠牙擦过脖颈般令人战栗不止的恐惧,以及怀中的小六尾撕心裂肺的悲鸣……

沉重的记忆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了,那些被久久压抑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化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她死死地困在其中无法动弹分毫。

原本只有几分的悲意愈演愈烈,她沉浸在无边的愧疚、悔恨、恐惧和悲戚中难以自拔,好像要被浓烈的心绪溺毙。

半掩的门扉被人不打一声招呼就推开了。

慕像是受惊的小动物,整个人都细微的抖了一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便被一双温暖的手抱了个满怀。

青年一只手紧紧地把人按在怀里,另一只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长头发,贴在她耳边柔声说:“慕、没事了。”

女孩愣怔了一下,当她回过神来时,泪珠早已打湿了对方的衣襟。

柏原枫温柔地揉着她后颈的软肉,声音放得很轻很轻。

“不要害怕,我在。”

闻言,慕终于忍不住靠在他肩上低声呜咽起来,手指攥着对方的衣领,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

温暖的怀抱和断断续续的低声耳语给了她莫大的安慰,让她深切地感知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然而肆无忌惮地依偎和躲藏只带来了片刻的安宁,来自北冥的女人的声音突兀地回荡在耳畔,带着真实的惋惜——

“不愿意还回来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你们不来,它就能活下来了。”

她蓦地忆起了那只还没能分裂出六条尾巴便夭折的火属性小六尾,滚烫的热水和冰冷的子弹轻而易举地夺去了它脆弱的呼吸。

她的善意并没有让她成为自己憧憬的英雄,她的鲁莽却害死了别的无辜的生命。

明明是她的不自量力,付出代价的却是别人。

这样的她,还可以大言不惭地自称爱着它们么?

“慕,看着我。”

低沉缱绻的声音像是空洞黑暗中漏下的一缕天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从粘稠的深渊中拽出,柏原枫捧起女孩的脸,额头轻轻碰了碰对方的,低声呢喃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不是多么笃定的语气,却不轻不重地坠到心尖,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说的便是真理。

面对那仿佛可以包容世间万物的眼神,黑崎慕下意识地吐出了闷在心里的绝望。

“如、如果我、没有自以为是……逞英雄……它、是不是、就不会死掉……?”无法克制的哭腔让她难以完完整整地倾诉。

但对面的人却仿佛读懂了一切。

“慕,听我说。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害死任何生命。

“你不顾危险想要拯救它们的行为本身就是英雄,怎么会是卑劣的自以为是?

“你知道吗?”柏原枫目光温和,吐字清晰,“这次来到白雾的女人在北冥的代号为‘九婴’,是只精神失常的凶兽,她只喜欢泡在瓶子里死气沉沉的标本,不喜欢活奔乱跳的活物。

“你的行为不会是毫无意义。

“要来看看吗?那个被你拯救的生命。”

名字灿烂如火的青年将眼角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

黑色长发的少女停在酒店五楼的宝可梦护理房门前,她盯着反着亮光的门把手突然萌生退意。少女求助似得回头望向陪伴她的人,看到青年点了点头,又盯着大门踌躇了良久,才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拉开了门。

面积作为一间客房也绝不寒碜的护理房内靠边摆放了一排低矮的柜子,没有柜门、大小各异的格子里摆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地板上像婴儿房一样铺满了拼图板,中间是一张带有滚轮的小床,雪白的软垫上趴着一只还只有四条尾巴的六尾幼崽。

黑崎慕立刻为自己刚刚的鲁莽而感到懊悔,如果她知道……不,她应该想到这孩子正在休息,要更小心地打开房门。

但这一次,懊悔的情绪没有像泥潭一样困住她的脚步,少女轻手轻脚地靠近仿佛熟睡了的小六尾。

然而凑近了看她才发现,小六尾的眼睛并没有合上,也就是这孩子还是清醒着的。

身体除了因轻浅的呼吸略微起伏外便一动不动,任谁看恐怕都要以为它已经睡着了。

慕看着那双空洞无神的蓝色眼瞳,再次沉默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刚刚设想过的多种开场白都清理得一干二净,想不起一星半点来。

有些惶恐的女孩突然感到指尖撞到了什么湿润的小东西。

她连忙低头,只见小六尾不知何时挪动位置,小心翼翼用鼻尖蹭了蹭她。

许是她低头的动作太大,小六尾惊慌地朝床的另一边后退了好几步,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慕小小地吸了一口气,稳定下自己的心跳,用一种不会吓到小六尾的速度半跪在它的床前平视着它。在确定小六尾没有更加害怕而是略微镇静下来了之后,她慢慢摊开两只手掌,示意自己手上没有任何可以伤害它的东西,然后更慢地将其中一只手伸到了小六尾面前。

小六尾身后的四条尾巴小幅度地晃动着,它好几次想要抬起前爪搭上女孩的手,却才抬起一半又放下了。

慕并没有催促它,心里也未产生焦躁的情绪,有的只是平和和宽容,比她过往的每一次等待都要更有耐心。

就这样徘徊了良久,幼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地俯身凑上前舔了舔女孩的手指,抬眼观察她的反应。

尽管小六尾已经小心地收起了舌头上的倒刺,但慕还是感觉到一点轻微的刺痛,伴随着湿热的温度。

她没有产生一丝想要避开的想法,而是感到由衷的喜悦。

眼前这个尚且柔弱、雪一样干净的精灵的存活,与她的行为有关。

哪怕她的所作所为依然配不上褒奖,初衷也未必没有掺杂自信心膨胀的盲目自大,哪怕它的存活仅仅是和她的行为“有关”,也足够她热泪盈眶,在心底默默地感谢命运垂怜。

那段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的经历所带来的恐惧,在面前纯洁的精灵的目光中像是艳阳照耀下的冰雪,悄无声息地化成了一捧柔软的清泉。

慕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小六尾背上短短的绒毛,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突然升起一种冲动。

她低下头望着软垫上的小六尾,说:“我想叫你冬暮可以吗?”

女孩金色的双眸闪烁着温柔的流光,轻声许下心中的愿景。

“你出生于最寒冷的时节,但所有的苦难至此已经结束,希望你剩下的时光都温暖如春。”

也希望……我不再是一名伪善者,能发自内心的更爱你们。

柏原枫慢阿慕一步进屋,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他靠在墙边注视着少女和她所拯救的生命,在看到少女微笑着流下泪水时,永远紧绷的心弦慢慢松懈了下来,心海归于平静,不是平时暗流涌动的深沉,而是春和景明、一碧万顷的祥和。

然而,这样的安宁也不过维持了片刻。

青年活动了一下手指,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溢满出来的心绪一一收拢,封存在不见天日的记忆深处。

他和她不一样,他没有沉湎于安宁的时间。

那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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