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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科学与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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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二楼,办公室里。

戴安娜合上门,在扶手椅里坐下,笑着说:“你刚才说得真好。”

朱诺摇了摇头,她工作时见过许多老板、资本家,个个舌灿莲花,她拾人牙慧、学人画饼而已。

戴安娜在扶手上敲了敲,又抬起了手,撑住脸,歪着头对她眯起眼睛:“想不到你的演讲水平也不错——朱诺,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朱诺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您关于年终奖的许诺也不错,大家又干劲十足了。”

激励政策的确很有用——比如说,当戴安娜许诺在周薪外还分她5%的利润,她立刻就成为了一个干劲十足的主管。

她拥有一个21世纪的灵魂,自然知道许多激励政策可以用来调动工人的积极性,利润分享、股份奖励、补贴和福利,之后可以慢慢拿出来建设纺织厂。

戴安娜又说起另一件事:“听薇拉说,查尔斯去别的城市做生意了——唔,他们商人都是无脚鸟。不过,过两周他会来厂里看,所以还是要维护好厂里的状态。”

朱诺赶紧应了,又和戴安娜对接了一下工作进度和规划。

她才来一个月就升成主管,之前的领班和一些熟练工颇有怨言,但渐渐发现她能写会算、擅长商业谈判,那些闲话也就消失了。

当然,这也离不开戴安娜的支持——在人前,她从来没有反驳过朱诺,全心全意信赖她这个主管。

朱诺陷进自己的靠背椅里,翻起了账本,很快又神飞天外。

很奇怪,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她能俯视全厂,有一种强烈的掌控感。但当戴安娜的矢车菊香水飘进屋里,那种权力感就消失了,打工人的灵魂自动回到自己身体里,仿佛对面那把扶手椅才是真正的王座。

当然,打工有打工的好处,不用做决策、背风险,工作强度和心理压力都小很多。

所以,她对戴安娜不是没有崇敬的——一个十七世纪的寡妇,主动走上时代的潮头,研究新技术、拓展新市场,而非躺在丈夫的遗产上颐养天年,本身就令人刮目相看。那些《国内邮报》的剪报、北欧去往新大陆的航海图、朱诺和奥尔扬定期给她看的实验日志,都见证了她与这个时代漫长的缠斗。

朱诺不禁将目光从账本上挪开,投向戴安娜。这位新任纺织厂主正在窗下的扶手椅里读报,她最近似乎很沉迷于研究北欧各港口的吞吐量。

朱诺突然觉得,戴安娜不是掌舵者,她本身就是艨艟巨舰,正将整个十七世纪抛在身后渐暗的海平线下。

“说起来,我还挺喜欢这里的。”戴安娜埋头看着报纸,突然出声,“比那个大宅子热闹,又能和你说上话。机器声好像也不显得吵,倒让人更能看得进东西。”

“嗯,这种背景噪音很……均匀,不会让人分心,反而能屏蔽掉其他杂乱的声音。”朱诺解释了几句,“听久了不会觉得吵,倒能集中注意力。”

“好怪的理论。”戴安娜挑了挑眉。

朱诺忍不住笑。刚才想象中的巨舰消失了,戴安娜还是那个聪明但很犟的朋友,21世纪人人耳熟能详的科学知识对她来说还是有壁。

她突然心里一动,放下账本,拿起了羽毛笔。

“试想,如果你每天既要种地、盖房、织布、打铁,还要自己做衣服、造工具、磨面包,这样的日子多么艰难?恐怕事事勉强,终日劳碌,仍旧吃不饱、穿不暖。

“倘若,有人专门种粮食,有人做铁器,有人织布,有人磨面,大家再用各自的东西互相交换呢?农夫能更专心种地,铁匠能打出更结实的工具,纺织工人能做出更好的布料,再在市场上通过交易获得彼此的产品,每个人的日子都会过得更好。

“这便是分工合作之理,也是千百年来人类社会进步之道。

“各人专注于个人所长,使生产更高效,也使社群更加富足。行会、商队、城镇,甚至各个国家之间,都是靠分工、交换让资源流动,让彼此受益。

“以纺织业为例:去年我国纺织出口增长17%,秘诀就在于哥德堡专攻帆布、斯德哥尔摩精制细麻、林雪平主攻棉布。各城各取所长,不仅工人收入倍增,政府税收充盈,得以修缮斯丹冈河畔的旧路;更有异国商人慕名而来,购置布料,使瑞典商品行销四方,国富民足,皆赖此道。”

朱诺放下稿子,看向奥尔扬:“你觉得怎么样?好懂吗?”

奥尔扬托着腮,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很好懂啊,其实其中的道理大家多少都知道,但都是模模糊糊的、没法说出来。你这么一写,像是眼前一层雾气被人拨开了似的,许多东西都能看得更清楚了。”

“那太好了。”

朱诺蘸了墨水,将稿子最后改了改,誊抄了一遍,装进信封。

“我一会儿就给《每日邮报》寄去……我看了它好些文章,这是他们喜欢的风格,但不知道接不接收读者来稿。”

在21世纪,这不过是商科101的内容;但在17世纪,这些观点尚在襁褓之中,离亚当·斯密在《国富论》的开篇将它系统论述还有近100年。

既然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开始悄然提升,她要将更先进的理念一点点带入人们的视野。

定了定神,她再次看向坐在地上的奥尔扬。

后者正拨弄着纺纱机的轮子,眉头紧锁,几缕未纺完的线在纱锭上打着转。

朱诺早已绞尽脑汁回忆过久远的中学历史纪录片,但也只想起珍妮机的突破在于把旧式机器横放。所以,她只能给出“把纺纱机放倒试试”这样模棱两可的建议,剩下的让奥尔扬自己琢磨。

朱诺蹲下身,戳了戳歪倒的纺纱机底座:“横过来之后,纱线张力是不是更均匀了?”

“均匀过头了!”奥尔扬揪着乱成一团的麻线,嘴里念念有词,“先竖着纺,纱锭自重还能带紧线头。现在平躺着,线轴动不动就打滑。”

她突然扯断纠缠的线头,从围裙兜里掏出又一个线轴,“除非......”

朱诺看着她在横置的机架上加装两根撑杆,又换上两个新线轴,原本瘫软的麻线瞬间绷成笔直的弦。

“这样好像可以!”奥尔扬猛摇手柄,三个线轴同时飞转,纱线拉得又直又顺,"横着放确实能装下更多纱锭!"

很快纱线被扯断了,奥尔扬嘀嘀咕咕地继续调整这台已经面目全非的机器,但实验受挫带来的阴郁已经一扫而空,她甚至哼起了小曲。

朱诺不知道她在鼓捣什么,只能蹲在旁边帮忙计算木料用量,暗自思忖:果然只有听了十几年纺车声的人,才知道该往哪儿下凿子。

奥尔扬在厂里小范围试点了纺纱机的新设计。

说实话,推进的速度不快,不断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报告上来。

“要是再折腾不出来,我就去教堂忏悔——忏悔我不该动这玩意儿。”

奥尔扬来主管办公室做进度报告,报告中途变成了诉苦大会。她半张脸埋在双手里,语气闷闷的。

她白天在厂里教工人上手新机器,晚上回去继续改良设计,折腾了快半个月,结果还是一团乱麻。

厂里试点的几台机器问题不断,不是线轴松脱,就是纱线断裂。

就在今天,一个纺纱工被飞出去的纺锤砸中了额角,吓得她赶紧暂停了实验。

直接后果就是,本就卡脖子的纱线产量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织布工们纷纷抱怨,甚至戴安娜都来关照了,奥尔扬急得嘴里起了燎泡。

“实验记录做得很不错——看来你有认真听我的建议。”朱诺翻着奥尔扬的笔记,瞥了她一眼,“要我说,你做得很好。”

“哪儿好了?”奥尔扬气得把纺锤往桌上一摔,“你别老说好话安慰我——我更难受了。”

“有问题才说明这东西是能用的,只是还不够成熟。”朱诺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捞住弹飞的纺锤,“不然的话,它应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根本没人愿意用。”

奥尔扬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她。

“你知道什么叫实验吗?”朱诺晃了晃手里的实验记录,“它不是一开始就能给出标准答案,而是试错、调整、再试错的过程。你在厂里试点,工人们的反馈本身就是宝贵的实验数据。每个问题的出现,都是在指引你改进设计的方向——而如果你不继续做下去,这些失败就真成了失败。”

奥尔扬怔怔地听着,嘴唇微抿,好一会儿才咕哝道:“……听着倒挺像回事。”

“——因为就是那么回事。”朱诺翻过手里的笔记,“你好几个地方写到轴承那块容易磨损,是吧?能不能换成金属的?”

奥尔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金属件不好做,打铁铺要收高价。”

“那就让铁匠铺打一两个,先看看耐不耐用,再决定要不要换整批,实验的资金厂里还是有的。”朱诺耐心地说,“而且有些问题是操作习惯的事,比如牵引的手法,可能要训练工人适应。”

奥尔扬静静地听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逐渐透出一点光亮。

“行吧,那就再试试!”

说完,她抄起朱诺的笔,又开始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朱诺笑笑,把办公桌让给她。

夜深了,朱诺才搭着马车回到住处的街口。

当主管确实比当工人要忙些,比如她这么晚才回家,比如她时常没有精力做饭。

她每周额外付埃尔莎太太一个欧尔,从她那里订饭,但还是经常等到饭菜冷掉才到家,平白浪费了房东太太的好手艺。

下了马车,朱诺远远地看见,埃尔莎好心地在楼梯间留了一盏壁灯。灯光透出铸铁门,成为长街里唯一的暖色,此刻竟比王宫的鎏金吊灯更令她眼眶发烫。

她借着光摸出钥匙,正要开门,长街的那一头传来了马蹄声。

一人一马在她前方十步处停住,风尘仆仆的骑士翻身下马,斗篷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在夏日的长风中如振翅欲飞的黑鸟。

朱诺皱眉,悄悄把钥匙夹在指节间,手掌紧握成拳。

来人目的明确地朝她疾步走来,在三步之外摘下了兜帽,露出查尔斯黑曜石般锐利的眼眸。

朱诺松了一口气,垂下手。

查尔斯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从皮包里掏出一份平整如新的报纸,轻敲报纸边缘的三王冠纹章,笑道:

“没想到能在女王的报纸上读到你的文字——来自林雪平的朱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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