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在门上,关颂猛然睁开眼睛,蹙起眉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起床气。
打开床头的通讯器,凌晨三点,鸡都还没醒,他却被吵醒了,这实在让人恼火。
撞门的声音消失了,又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声以及小孩尖锐的叫声,关颂站起身,一路从卧室小跑到客厅。
看了一眼沙发,原本被安置在那里的赵铮然不见了,厕所也没人。
大半夜的,关颂只觉得怒上心头。
门外的声音愈发大了,想不了那么多,他快步走到门口往猫眼看去,是那个五楼的alpha,手上正抱着一个小女孩往楼下走,身后女人死死地拖住他的脚,蓬头垢面,额头鲜红一片,看起来像凶案现场。
如果关颂没认错,那个女孩是王明五岁的女儿,身后被拖行的的女人则是他的妻子姜楠。
女孩才五岁,在王明怀里歇斯底里地尖叫,身上甚至还穿着睡衣,白净的小脸满脸泪痕,不停地叫着妈妈。女人则更惨,连鞋也没穿,头发散乱,鲜血从额角流到脖颈,女人抱住王明的腿,用牙去咬他,被男人踹了一脚,又立马爬上去抱住,嗓子里发出尖锐的悲鸣。
“王明你不得好死!”
关颂反过身,跑到电视柜底下,拖出一个深色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大半条手臂长的电锯,取出电锯,按住开关,电锯发出嗡嗡的响声。
打开门,两人已经拉扯到了下一阶楼梯的空地,关颂紧紧握住把手,冲下去。
嗡嗡————
电锯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目光,关颂侧过头冲女人使眼神,往身后偏了偏头,女人立马会意,趁男人愣神的时间,松开腿准备爬过去。
被男人一把抓住头发,“你还想跑!”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女人一瞬间暴起,反身一口咬在男人手上,竟咬得男人松了手。
男人还想抓,怀里的小女孩哭着胡乱挥手,一下打在他眼球上,女人这才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关颂身后。
电锯嗡嗡作响,小臂长的锯头挡在关颂身前。
物理震慑,王明笑了一下,神情也不似刚才那般狰狞可怕,“小颂,我们闹着玩呢,我想小蕴了,来看看女儿,她俩不懂事,吵到你睡觉了吧。”
听见那声小颂,关颂胃里翻天的恶心,身后的女人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止不住地颤抖,“你不要相信他,他要卖了小蕴,你救救我们。”
“你!”王明变了嘴脸,瞪着姜楠,咬牙切齿“你这个贱女人。”
铮————
关颂握着电锯的手偏了偏,锯齿在一旁的铁栏杆上锯出火星子,坚硬如铁,也在这几瞬之间被锯出一小块缺口。
伸直手臂,电锯直指着王明,目光冷然,向左偏了偏,示意男人放下女孩。
男人抱着女孩往后退,直到脚抵住身后的墙壁,才发现退无可退。
形势完全转变了,刚才还不可一世的alpha此刻一脸戒备的看着关颂,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这样子太好笑,关颂忍不住勾起唇角,目光像刀一样一寸一寸的扫过男人,好像在琢磨怎样切割才好。
王明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惧怕这个beta的眼神,额角渗出冷汗。几相权衡之下,他开口,“你先放下电锯,我就把小蕴放了。”
这句话说得多好笑,好像小蕴是关颂的孩子似的。但关颂懒得计较,只冷冷地看向王明,手掌爆出青筋,用口型做了一个“不”字。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男人眼袋黧黑,双颊凹陷,身上的酒气冲天,神经质的大叫,“管你什么事!你这个害死亲爹的小杂禾中!你为什么要出来,我卖自己的女儿怎么了?我只是想翻盘,小蕴不过是在那待一段时间,我保证,我保证,这一次一定会翻盘。”
关颂咬紧后槽牙,眼神可怖,看着眼前这个毫无人性的禽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小蕴还在他手里,不能轻举妄动。
“你怕什么?”身后的女人突然开口道,“你不就是怕放下小蕴没人给你当挡箭牌,关颂会杀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和你无冤无仇,只是想救救小蕴,只要你放下小蕴,他一个高中生怎么会想不开为了两个陌生人去坐牢呢?”
女人脸上的血干了,结成深褐色的血块,脸色几乎透明,但眼神冷静得可怕,循循善诱,“放下小蕴,你不就是想要钱,我有钱,我给你钱。”
“真的,你不是骗我?”
“真的,是我偷偷存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去拿给你。”女人朝他招招手,“你放下小蕴。”
“你果然有钱,故意藏着不给我。”男人眼球一转,眼里的贪婪和猥琐藏也藏不住,“好老婆,你去拿来给我,我就把小蕴还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样?”
“好。”女人干脆地答应了,又小声和关颂祈求,“我很快就回来。”
直到看见关颂点点头,她才放心地爬上楼梯。
“欸,那娘么走了,这样,我们做个交易。”男人将小孩牢牢地箍在怀里,露出一抹邪笑,“你别管这事了,等我把钱拿到,再把小蕴送过去,拿两份钱,你一份我一份,怎么样?”
“哥哥。”
小孩的声音哭哑了,小小地一声,似乎也知道大喊大叫没用,竭力地压抑着哭腔,目光乞求地看向关颂,一说话,眼泪就从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流出。
关颂淡淡地瞥了一眼男人,只一味地举直手臂。
女人跑得很快,哪怕已经眼前阵阵发黑,却还是紧紧攥着手里的银行卡。
“给你钱。”女人喘着气,“放开小蕴。”
“跑得还挺快。”男人咬着牙看了一眼关颂,不甘心地骂了一句。
“我把卡放在这,你把小蕴放下来。”女人说。
知道今天这事办不成了,王明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次,一只手拿过卡,另一只手将小孩推了过去。
直到摔进妈妈怀里,小孩才敢小声啜泣出声。
“要是让我发现这里面没有钱,你知道后果的。”男人举起银行卡亲了一口,露出一口黄牙,“那就下次见了。”
看着那张卡,女人几乎要将男人盯穿,眼神中迸发出巨大的恨意,那张卡是她存给女儿的学费,几乎是一点一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流着泪,眼神却不像刚才那般无措,而是一种涅槃重生的锐气,一字一顿地诅咒道:“王明,你不得好死。”
男人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跪着的女人,转身下了楼。
直到看见男人走出小区,关颂才关停电锯,放下举得酸痛的手臂。十二寸的电锯,大概有十斤左右,饶是关颂是个快成年的男性,在这种高压下举了这么长时间,手臂也酸软得不行。
“谢谢你。”女人摇摇晃晃地抱着女儿站起来,又催着女儿道谢,“小蕴,快给哥哥说谢谢。”
“谢谢哥哥。”
小女孩很可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除了刚才在王明怀里时,其余时候都安静地憋着不出声,用小手擦了擦糊满眼泪的脸。
关颂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凌乱的头发,女孩就将头往他手掌心蹭了蹭,乖巧得不像话。
没带通讯器,关颂指了指家门,示意母子二人先进家里休息休息。
女人头上的伤已经结了血壳,关颂找了家里的医药箱给她,让她包扎,又给小蕴泡了一杯热牛奶。
“谢谢你。”
“没事。”关颂打字,“你要去医院吗?”
“我不去了,我想带着小蕴离开这里。”女人低下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他肯定还会再回来的,我想离开这。”
关颂点点头,继续打字,“那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女人说,“走得越远越好。”
“祝贺你,以后每一天都是新生活。”关颂伸出手,直视着这个勇敢的女人。
“好。”
送走了两母女,关颂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直到看见时钟的指针指向四,才直起身,心力交瘁地按向通讯器上赵铮然的名字。
关颂:去哪了?
没回。
幸好走的时候,信息素管理中心的人把赵铮然的脚环绑定在了他通讯器上,调出定位,地图清晰地显示出一条白色的路线,那颗红色标志的最终目的地是——齿牙酒吧。
凌晨四点半,天还黑着。
凉爽的风吹在身上,吹散了些疲惫,关颂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自己像一头辛勤的老黄牛,赵铮然的易感期就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绳子,一有异动,他眸的一声就出发了。
好苦的命。
在付下八十块的打车费时,他的愤怒到达顶峰。
发誓抓到赵铮然之后将狠狠给他两脚,以平他心头之恨。
易感期乱跑,此为一罪;易感期还大半夜乱跑,此为二罪;易感期脚骨折且大半夜乱跑,此为三罪、让他不能好好睡觉……
考,简直罪无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