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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岁除观雁台再为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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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常福公公便来给苏臻珩送上官服官印,然后一行人便离开了东宫。

苏臻珩在马车上伸出手,将几张银钞递给了褚尧,说:“给那香师的赏钱。”

褚尧离开后,苏臻珩闭目养神,思索着,昨夜的暗卫进入太子寝殿之后便未离开,若非通天的本领,便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太子寝殿之中藏着暗室。可若暗卫可从暗室中出来,那太子成亲那一日又为何死在寝殿中却无人救援。

按照前世的时间,如今的皇帝应是已经日薄西山,于正旦以后龙御归天。史书记载,皇帝并非病死的,而是太子所杀。那么如今将他这个外人送出皇宫,也并非是因为太子改邪归正,而是怕他阻碍了自己的弑君计划。

京城刚下过雪,地面积雪消融成了泥泞,行人走起路来便满街都是啪嗒啪嗒的声音。

前世,初回京这年的深冬……苏臻珩猛然一怔。前世安明景同他一起留在京城,卜圪国进犯过北疆被击退之后便退兵了,但当时苏臻珩深觉有诈,便上报皇帝想要离京北上,皇帝却依旧不许他离京,便只派安明景回始安郡了。这一世安明景提早回去了,阻挡了卜圪国的进犯,卜圪国王子也敌不过他,跌下了山崖。

可万一,还如前世一样呢?苏臻珩见过伊戈尔,那是在前世的此时,他与一众卜圪士兵乔装改扮潜入燕京,在除夕夜上火烧太子画舫,皇帝气急攻心,在城楼上当场吐了血,随即也遭到了暗杀。最后虽将他斩杀,但损失惨重,百姓伤亡,皇帝从此重症在床,没过多久就驾崩了。

元宁祯既然也重活了一世,已经知晓伊戈尔的阴险狡诈,或许也在未雨绸缪。苏臻珩并不在意元宁祯的死活,但皇帝的龙体、百姓的安康终究关系国本社稷。

倘若前世之事再重演,那一定是太子死、皇帝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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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停在了府门前,护卫敞开车门,里面的人一出来便呼了口热气。一行护卫踏踏地跟在后面,抬着数架礼箱。府内的门童行了礼,立刻跑去禀报主家,但太子并未在意,径直就走了进去。

太子今日来得突然,韩峻事先并未收到消息,急忙迎将出来,“太子殿下造访寒舍,老臣有失远迎了。”他注意到了太子身后源源不断涌入院中的礼箱。“这,这是……”

“这是给如雪妹妹的。”

韩峻大笑着道:“小女怎值太子殿下如此大礼啊!虽说太子殿下当日为了老臣一家的安危不得已名义退婚,但殿下与小女之间姻缘仍在,待安稳下来再成亲也不迟,殿下何必如此急性呢?小女如今正在闺房,太子殿下若是想见,老臣这就叫她出来!”

元宁祯从袖中掏出礼单,“耽误了韩小姐的婚事,是孤的不是,孤愿给韩小姐赔个不是。从前送来贵府的聘礼,孤不再收回,只当是给如雪妹妹的赔礼,如今这些,也是赔礼。”

韩峻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呆滞地接过礼单,看了一眼,吸了一口气:“殿下这是何意?殿下不是说为护韩府周全,才名义上与小女退亲的吗?如今这又是……”

元宁祯不语,韩峻便又看了一眼礼单上的字,但越看越觉得刺眼。

卉木繁根啮坛开,蛇探深壤卷国财。北土王士相勾连,遮天蔽日漫雾霭。金木焚身争不得,悬丝火土尽掌握。……掀天覆地一家姓,乱风倾刮尽寒开。

这不是礼单,而是无数个罪证组成的檄文。言说着韩家在北岐如大树一般肆意蔓延,甚至与卜圪国相勾连。五位皇子要么杀要么玩于股掌之中。

但其中有许多并非韩峻所为,也非他所知道的。唯可坏就坏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太子为何会如此堂而皇之地摆在他面前,不惜与他撕破脸?

唯独两位皇子的死、太子的册立是他参与的。可这也是最大的把柄。

韩峻顿时脊背发寒,却听元宁祯柔和一笑,“韩相,何不请孤进去喝杯茶?”

韩峻急忙道:“……殿下请。”

进了正堂,下人给他们倒了茶便都被屏退了下去。韩峻此时还在状况之外,元宁祯便已开了口:“两月之前听闻孤遭到刺杀的时候,韩相必然是惧怕不已的。怕波及自身,才慌忙前去奏明父皇,想要与孤退婚,但又不知是碍于面子,还是碍于孤与韩小姐的情谊,亦或是因为其他,不愿意真的退婚。”

“那自然是因为小女对殿下的情谊啊……”

元宁祯“呵”得一声笑了:“当年孤的大皇兄是如何死的,韩相心知肚明。若没有韩相,孤坐不上这太子之位。若孤如外界传言般活不长久了,韩相也坐不上国丈之位。但父皇素来年富力强,万一活得比孤还长久,韩小姐嫁与孤却早早成了寡妇,而父皇又另立他人,韩家便没有退路了。因此韩相这要退不退的婚事,难道不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吗?”

韩峻立刻站起了身:“太子殿下!这……这这这,这是什么话!老臣岂会拿殿下的性命和小女的婚事去赌?这与禽兽何异?!若殿下不想退婚才在此威逼老臣,老臣即刻便进宫禀明圣上,愿与殿下重新订立婚约!”

“不必了。”元宁祯转瞬柔和地一笑,“孤只是觉得,让韩相忧心忡忡了两个月,是孤这做晚辈的不是了。孤是韩相看着长大的,又与如雪妹妹十年情谊,孤想让韩相得以安枕,也想早日让如雪妹妹坐上皇后之位。”

“殿下这是……”

“听闻韩相年少时家底不丰,险些未能入京殿试,多亏了家中族亲聚财相助。你初登第便将极力扶持乡下的一应族亲,年少时与自己情同手足的一位鸿姓表兄却因病早逝,你痛心万分,将其子接入京城教养。如今你的大表侄正是御林军城门校尉,二表侄只是一个小卒。兄弟两人父母双亡,在京城靠着微薄的俸禄过活。”

韩峻听得脊背冒汗,这些事他从未与他人提及过,就连自己的女儿和夫人也都不知道,两家人从不联系。而这两个侄儿知道表叔在朝为相,恐为人把柄,也从不透露自己的身世,如今在京城的户籍信息皆是假的,不会有人发现。那太子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元宁祯继续道:“你的大表侄为攒钱给弟弟娶亲,在城门口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提供便利,收受贿赂,以至于将卜圪国人放入京城杀害孤。”

“殿下!”韩峻慌忙喊道,“殿下怎说出这等话来,可有何证据证明此事与老臣侄儿有关?殿下可带老臣前去见一见那卜圪国人!”

“恐怕是见不了。”

“难不成殿下是故意捏造了个卜圪国人来诓骗老臣的?”

元宁祯冷静地一笑,“不。”

韩峻心急如焚,“那……”

“后日,你侄儿便会一不小心放他入城。”

“后日?!”

元宁祯起了身,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襟,眉眼清亮又柔和。“孤要他将人放进来。待到除夕之夜,孤活,父皇死,那今日的这些礼便是聘礼。但若你侄儿不听孤的话,让孤伤了分毫,这些礼便是帛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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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在院子中吱吱乱叫,屋里暖香融融上升,韩如雪百无聊赖地倚在矮榻上,腿上盖着薄衾,手里握着看了许多遍的书,过了许久才撑起身子对着外面喊道:“我的话本子还没有买回来吗?”

外面扫院子的小奴婢笑着回道:“小姐,小厮才刚出去没多会儿呢。”

“哦。”她又躺了回去,无聊地拿了块糕点塞进嘴里。自两月之前她被人绑走,父亲便再也不许她出府,就连离开院子都要有小厮时刻跟着。

她托着腮叹了口气,心想,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她现在便已经是太子妃了,就算不如在闺阁中自在,却也比现在好太多了。至少能看见……太子殿下。

正想着,只听窗外“哒哒”一声,是有人敲了窗户,她立刻跪起身子俯身开窗,险些将窗台上的东西推了下去。

她惊喜地笑道:“雪人?”

一只巴掌大的雪人,脸上的表情是许多小石子做得,手臂是两小枝梅花。雪人的肚子圆圆的,被人团得滑溜溜的,可见那人心灵手巧,又有耐心。

韩如雪对着外面的奴婢问道:“采儿!这是你做的吗?”

采儿停了手里的活,望了一眼,摇摇头:“许是哪个小厮做得吧?”

韩如雪捧着雪人趴在窗台上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今日太子殿下可来府上了?!”

“来了来了,还载着几架车的礼呢!只是老爷还没吩咐小姐过去,或许等他们说完话就过来找小姐了!”

采儿刚说完话,韩如雪的脑袋已经缩了回去,穿上鞋,披上大氅便欣喜过望地跑了出去。

元宁祯已和韩峻告别,正往外走的路上遇见了赶来的韩如雪。

她气喘吁吁:“太子殿下!”

元宁祯停了下来,客气道:“如雪妹妹。”

她有些失望地靠近两步,“殿下这么快就要走了?”

“公务在身,恕不打扰了。”

“太子……”

韩峻将韩如雪拉着,笑道:“雪儿听话,殿下今日还有别的事。”

“哦。”韩如雪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雪人,只听元宁祯夸道:“很漂亮的雪人。”说罢便出了府门,马车扬长而去。

韩如雪知道太子和平常皇子不同,不会只顾及她一个人,她讨厌两个月前被耽误的婚事,也讨厌这样繁忙的太子,但她可以看在雪人的面子上原谅他。毕竟这十年里,只要太子来府上,总是会偷偷在她的窗前、房门前送各种小玩意逗她开心。但是今日,他好像并不知这雪人是他送的……

太子马车外,忽然一道人影出现。这人的双手冻得发红,一手扶着刀,一只手缓缓摩挲着指尖,回味着片刻的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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