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颜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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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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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比春花绚烂,或开在枝头,或翻滚着相拥舞蹈。

乔婉眠新鲜得很,拽着萧越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袖筒走在小道上,叽叽喳喳:

“这是什么树?”

“这又是何物?原本就这颜色?”

萧越如他所言,认真扮演好脾气公子,一一解答。

树渐渐稀少,不远处还冒出个茶摊,再远点有已收了的庄稼地,民宅的檐角似好奇又胆怯的顽童,隐约躲在更远处处几棵树后。

朴素、安宁。

茶摊破旧,几根朽木与几块破布碰巧缠上彼此,凑合着安稳下来,互相支撑。

摊里坐着的一胖一瘦两个老妇,是这片颓然土地生出的土地神。

若非鬼神,有谁甘愿守着这样一个荒凉茶摊?

烤豆子的香气飘过来,乔婉眠兴冲冲跑过去,问瘦婆婆:“婆婆,豆子卖吗?”

两老妇早看见了走近的主仆几人,瞧着他们打扮气度非富即贵,又生的仙人模样,谁也没敢开口招揽。

瘦婆婆被刃刀与另一护卫的严肃神色吓得不敢说话,只定定瞧着乔婉眠。

一直没敢抬头的胖婆婆脸上堆笑,声音却发抖,赔礼道:“贵人勿怪,我们这一年到头都不见这样气派的,她是惊住了。”

她喘口气又说:“豆子卖的,别说豆子,若不嫌弃,老婆子也卖得,只盼能挣几个铜板给媳妇买鸡蛋吃。哎,我一紧张就话多,贵人莫怪。”

说完才敢抬眼看向乔婉眠,泥塑一样呆住几息,面溢喜爱。

而后又移目到萧越,倒吸一口气,却在余光扫到萧越左臂时几不可见的顿了下,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她手擦着围裙讨好:“贵客一看就不是本地的,这风大雪厚的地界养不出你们这金尊玉贵的模样。喝茶不?来,坐坐坐,只恨我没什么能拿来送给贵人,豆想要多少有多少,不收钱。”

“多谢婆婆好意,钱我们照付。”乔婉眠脆生生答。

胖婆婆笑眯眯的将他们引到最体面的一套桌前,又给人端上盐炒豆,拽着瘦婆子,局促着问萧越:“贵客要去宿城?可需雇伙计引路奔走?”

萧越沉默,刃刀开口:“我们公子不喜行于人前,正要找人提前安排。你们家中有合适男丁?”

胖婆婆嘿嘿笑着,搓着围裙,“老爷您看,我俩成么?我们腿脚一点不输年轻人,还能与人讲价,再合适不过。”

萧越温声:“老人家,你方才提‘给媳妇买鸡蛋’,家中男丁可在?”

胖婆婆叹息,“贵人不知,我俩本是儿女亲家。我儿、儿他爹还有亲家公九个月前被镇西军招走。偏这时候媳妇揣上孩子了,只能我们两个老太婆搭伙照顾她。家里旧粮被他们爷仨带走了,今年新收的前两日也被上面收走了。家中如今就剩些黍米和豆子。”

说罢,她祈求地看向萧越,却发现一旁的美貌小丫鬟衣襟已被泪打湿。

瘦婆婆见乔婉眠可怜兮兮的样子,着急抓了把豆子塞到她手里,哄孩子似的道:“娘子莫哭,婆婆们不苦。家中人能做镇西军是祖宗积德的运气。”

乔婉眠不好不承情,只能一边擦泪一边往嘴里倒豆子。

萧越拍板:“那就有劳你们,路上可多与我说说这边的故事。”又掏出一锭银子,“这是酬劳。”

两个老妇慌忙推辞。

一整锭银子啊,够他们吃两三年,黑了心才这样坑人。

直到乔婉眠劝说多的银子给孩子,她们才惴惴不安地收下,又跪下磕头:“公子小姐是大慈大悲的神仙转世!”

吃饱豆子喝饱茶水,一行人起身。

两个老妇结结巴巴提起,想先将炒豆的锅送回家,不然媳妇饿了没工具做饭。

萧越淡笑,“无碍,我们候着。”

老妇相扶着离开。

-

半个时辰过去,还没回来。

刃刀起疑:“主子,她们方才指的宅子就在那几棵树后,半个时辰够来去几趟了。莫不是卷银子跑了?”

萧越起身:“她们之前说的都是实话,说不定有意外。走,去瞧瞧。”

-

快要行到树下时,听有女人哭喊与男人呼喝的声音从房后传来。

萧越脸色一变,与刃刀对视一眼,疾步向房后走。

乔婉眠追在后面,拐过墙角就被一摊刺眼的红拦住脚步。

周围好像还是很吵,但那都不重要了。

方才给她塞了把炒豆子的瘦婆婆,此时仰面躺在地上,头旁是一块路边常见的碎石,也染上鲜红。

一个挺着孕肚的女子扭曲着姿势,趴在她身上嚎啕,“娘,娘,你向来最怕事,今日怎么就往前冲啊……我被征走就被征走,好歹日后还有命回来,你何苦这样白白送了性命!”

她怒目向几个穿着轻甲的中年男子:“杀人偿命!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镇西军不会容你们这样的败类!”

轻甲男子身边地上,还倒着胖婆婆。

她鬓发凌乱,神情愤慨,挣扎着抱住一人的腿,向萧越哭喊,“贵人们瞧见了,镇西军又杀良民了!”

“又”?

乔婉眠诧异。

被抱腿那人不慌不忙,往地上啐了一口,轻慢道,“袭击朝廷将士,活该!”

而后拖着胖婆婆往前走,任她拉也没有反应,心神都聚在萧越身上。

他的眼神从忌惮到放肆,最后恶毒地盯着他那一截假得厉害的袖子道:“外来的瞎凑什么热闹。没免征令吧,没有就得跟我们走趟宿城,无论男女,五两一块,拿着牌子才能免征兵。”

又看向旁边几个露出贪婪神色的同伴:“这么多人,这趟赚大发了,别忘了把这两个哭丧的也一起带走。”

萧越平和看着他,温声问:“你说自己是镇西军,可有凭证?”

那人得意掏出一块小铁片举到萧越脸前,一脸优越,“喏,正正经经的百户令牌。你这身子,捐钱也未必能拿到。”

乔婉眠看不下去他的嘴脸,上前一步想为三个妇人和萧越讨公道。

丧尽天良,竟连临盆在即的产妇都要征走去当兵!

犯下命案还嬉笑如常,以强凌弱,枉为人哉!

肩头却被按住,是刃刀。

刃刀摇摇头。

乔婉眠看看身后,恍然。

难怪剩下几个镇西军一直瞧她又有些忌惮,原来是刃刀和其他护卫不知何时都挪到了她身后。

“看够没?”百户趾高气昂。

萧越云淡风轻:“莫急。”

那百户一手晃着铁片一手叉腰,琢磨:生得高长得俊有甚用,还不是一个比不上老子的残废,既被盯上了,就得脱层皮。最好是能把男的扣下,小娘子往上孝敬。

萧越像是听见百户心声,脸上的恭敬笑容不知哪一刻变了味,笑还在,却冷得凝霜。

人畜无害的温润气质也悄然消失。

什么都和前一刻一样,百户却莫名慌得厉害,他本能的想收回手,对方却瞬息之间夺了铁牌。

质问还没出口就觉脖子发凉,似乎还痛?

又是哪来的血?谁的?

他瞪大眼摸上自己的脖子,满手温热的血正往外喷涌。

到气绝前,他都没能将那证明身份的铁片拔出喉咙。

萧越不再掩饰自己的气场后,原本歪歪扭扭的护卫也都挺拔起来。

百户几个手下看着瞬息发生的一切,有人扭头就跑,有人吓得软了脚,还徒劳想要爬走,都被刃刀等拦住。

萧越一脸嫌弃地掏出帕子擦手。

这渣滓,多留他一刻都对不起祖父和镇西军的英名。

胖婆子原一直抱着百户的腿哭喊,被淋了一身血,几息后才醒神,跪地磕头:“多谢贵人拔刀相助。方才我们回来送锅,正碰上这些挨千刀的想拉我儿媳走,说她看着比男子强壮,必须应征。呸!丧良心!我媳妇这都要足月了!”

刃刀扶她,她继续道:“眼看她要被架走,我们两个老婆子就去拦。不曾想亲家母被推在石头上,就那么去了……贵人,镇西军可惹不得,你们要想脱身,就把剩下几个也杀了留给我,带她走,求贵人未来给她口饭吃。”

她又要跪,被刃刀托住。

那媳妇抱着瘦婆婆,神情绝望,不住喃喃:“你们要是早一会儿,就一会儿……”

乔婉眠听得愧疚,绞着衣角不敢抬头。

是的,她若动动脑,能早一点察觉异常,也许那婆婆就还活着。

萧越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发顶,声音穿透一片混乱:“勿多虑,过去不可溯,未来不可测,人活着要学会释怀和珍惜眼前。”

乔婉眠瞬间被抚平,哭着环住萧越腰身,头埋下:“呜有道理,可还是好难过。”

萧越继续拍:“你对她有好感,难过是人之常情。想哭就哭,不再多虑自责就行。”

他拍着乔婉眠,享受难得的亲近,还不忘用眼神指挥着刃刀等收拾残局。

等乔婉眠再抬头,瘦婆婆已经被抬到块木板上,怀胎女子颓然跪在她身前垂泪,为她阖上双目。

百户的几个手下个个面如金纸,抖如筛糠,贴伏在守卫旁的地上涕泗横流。

没长一寸镇西军的骨头。

乔婉眠的悲恸转为愤慨:“那人害死人还无动于衷,可见不是第一次打杀百姓。这样痛快死了真是便宜他!”

萧越勾唇一笑,带起一股秋风,吩咐道:“禽兽不如,喂狗都嫌。将他剁碎了丢进粪坑。”

余下的镇西军亲眼看着作威作福的百户没了人形,哭得更绝望了。

这伙人不知什么来头,镇西军的百户都说杀就杀,他们定会被灭口!

萧越悠悠踱到其中最年长者身前,问:“你在他手下多久?又参-军多久?”

那人颤颤巍巍:“小的已在军中近三十载,年岁大了又没有军职在身才不得已跟着他,今日刚满半旬。是小的不做人,丧了良心!”

说着,狠狠扇自己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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