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机会听见我的回答。
托肯的哭喊声撕裂了夜的宁静。
月光下,她的身影在湖水中摇晃,像一片即将凋零的落叶。
我认出那只漂在水面上的小红鞋——是娜迪拉今天穿的。
"娜迪拉!"托肯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不顾一切地往深水区蹚去。
巴太比我反应更快,他一个箭步冲进湖里,水花四溅。
我也跟着跳下去,冰凉的湖水瞬间浸透了我的衣裳。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父亲落水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托肯!回来!"巴太一把抓住托肯的手臂,"你这样会没命的!"
托肯挣扎着,泪水混着湖水从她脸上滑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月光下,那只小红鞋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像一团微弱的火苗。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张凤侠带着人赶来了。
她本来就在附近散步,听到动静感觉不对,立刻跑回去找人了。还顺手牵来了巴太的马。
"分头找!"巴太朝岸上喊,"沿着下游找!"
我抓住托肯的另一只手臂,感觉她在发抖。
湖水已经漫到我的胸口,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托肯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的身体在往下沉。
"先带她上岸!"巴太当机立断。
我们架着托肯往岸边游,她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看不见一点血色。
岸上已经乱成一团。
母亲拿着手电筒在岸边搜寻,苏力坦大叔骑着马往下游疾驰。
马头琴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娜迪拉!"
“娜迪拉!”
“娜迪拉!”
我跪在岸边,浑身发抖。
"你在这陪着托肯,我去找。"他脱下浸湿的外套。
我抓住他的手腕:"小心......"
他点点头,转身跳上一边等候的闪电。
月光下,他的背影挺拔如松。
托肯靠在我怀里,身体不停地发抖。
母亲抱来毯子把我们裹紧,从身后紧紧抱住我们。
我感觉托肯的眼泪从我的脖颈一直流到了胃里。
远处传来犬吠声,是牧羊犬在帮忙搜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我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想起父亲。
父亲落水那天,也是这样的月光,这样的湖水,这样的绝望。
我向上天祈祷,不要这么残忍,不要重复一样的悲剧。
仿佛是在回应我。
"找到了!这边!快来人!"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欢呼。
我们猛地站起来,看见巴太抱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下游跑来。
月光照亮了娜迪拉湿漉漉的小脸,她紧紧搂着巴太的脖子,像只受惊的小羊羔。
"妈妈......"小女孩虚弱地喊了一声。
托肯踉跄着扑过去,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
月光下,母女俩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像一幅动人的剪影。
巴太浑身湿透,却笑得像个孩子:"好孩子。她在下游的芦苇丛里,抱着根浮木......"
我的泪水终于决堤。转身扑在妈妈的怀里大哭。
这眼泪为谁?为失而复得,为有惊无险,为感同身受,为现在,也为过去。
我想,妈妈一定也是如此。
否则拍我后背的手不会如此颤抖。
这一夜,仙女湖的月光不仅见证了生命的脆弱,也见证了生命的顽强。
河流带走生命,也送来生命。河流生生不息。生命生生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