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事？”
林歌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徐阳。
徐阳心里蹿出来的那点小火苗早已熄灭，性格怯懦加上林歌周身的气质有点凶，他摇头，说没有，然后很快走掉了。
林歌这才重新看着林断。
瘦了，黑了，头发也短了一些。林歌心里悄么声地爬上一阵刺痛，没有很疼，但分外明显。他想，怎么才一年不到，就看起来成熟了好多。
如果可以的话，他私心不想要林断太早长大。
叹了口气，林歌走上前，伸手要取下林断的书包。谁料，林断身子向后退开一步，竟然避开了。
“我自己来吧。”
这是两人时隔一年再见的第一句话。
林歌手臂一顿，垂下来，“嗯”了一声。
步行回家，沉默上楼，错落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里。
林歌嘴唇绷得很紧，摸到钥匙准备开门，他却突然转身，回头看着林断。
“怎么了？”
林断抬起头看着他，眼珠很黑，目光很沉，楼道里昏黄的光线显得他离自己很远很远。
心里越发难受，林歌找了个借口，“没带钥匙，你来开。”
刚打开门，林断猛地想起浴室里昨晚的狼藉，他侧头看了一眼林歌，推他回了房间。
“你休息一会，我去冲个澡，出来就给你做饭。”
终于亲近人了，林歌心里舒服不少，他回房收拾行李，里面买了许多给林断的东西。
掏出买的衣服和文具之类的，林断还是没有冲好，林歌走出房间，四下扫视，陈设没什么变化。他略一犹豫，推开了林断房间的门。
夕阳将房间分隔开来，暖色的余晖却并未增添什么人气，林断房间依旧冷冰冰的，只有还未收拾的床铺和桌面凌乱的书本证实着这里有人住。
林歌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然后装作没来过地关上了门。
又在客厅坐了许久，林断才洗好推开门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垃圾。林歌觉得奇怪，卫生间的垃圾居然攒了这么多？
但也没多想，他站起身，“咱们今晚去外面吃。”
林断点头，说等他吹干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缓解了这个空间的静谧。林歌走过去，靠在门框，看着镜子里的林断。
两人对上目光。
最后是林歌开口：“你是在生气吗？”
林断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歌，直到眼眶微微泛红，他才掩饰般地垂下了眼。
林歌走过去站在林断身后，伸手搭在林断的肩膀，按了按那里凸起的骨头，声音很轻：“别生我的气。”
抬手，指腹轻轻蹭着林断的鬓角，光滑细腻的皮肤有些发凉，林歌心里又酸又软，他看着林断闭着眼睛强忍眼泪的样子，轻轻地叹出了口气。
“是我不好。”
低头，迈步，拥抱。
沐浴露的香味萦绕在两人之间，林断嗅着，嘴唇抿住那一点点的咸涩湿润，哽咽着“嗯”了一声。
两人去吃了火锅，一红一白，泾渭分明。吃饭的时候不忍打扰，林歌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林断，看一眼少一眼似的。
他夹了一筷子牛肉到林断碗里，林断很乖地抬头说谢谢。
笑了笑，林歌靠着椅背喝水，心里却想，那个林景言也曾这么给林断夹过菜的吧。
哎，好吧。
坐火车回来的路上，林歌心里思绪万千。
他想了很多，想到海潮的后浪推前浪，想到时间长河的流逝，还想到自己如果没有出现，那么林断哥哥就会一直是林景言，而他只能一个人孤单变老…...忽然他难过得几乎窒息。
林歌从未渴望过得到亲情抑或爱情，他总是想着如何才能在年轻时代就透支自己的生命、消磨自己的时间而不至于痛苦。
习以为常，习以为常，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忍耐，然后忍到习以为常。
他又想起了那天雪花飞舞的早晨，即使当天晴空万里，他的心里仍然不停地飘着雪花。那片片雪花仿佛都浮现出林断的面容，撒娇的、顽劣的、好奇的、开心的、沉默的。
他想，他是想林断了。想到希望自己能居住在三百六十天终日下雪的地方，这样片片雪花就都是林断的模样了吧。
是夜间的火车，一路上林歌的思维不断发散，他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对林断的控制欲有些过了，似乎超过了兄弟之间的界限，不过他也没有过任何亲密的经验，因此只能无助地独自琢磨。
借着行驶而过的月亮、星星、夜空、云朵，借助高耸的巨松得以与天相接的山峦、斑驳的月影、泛着苍白的建筑，在这一切事物当中蕴含着的思绪让林歌开始害怕。
但他无法停止这样去想。
通过这次背叛，林歌想，无论之前如何，就在此刻起，他是我的。
你是我的。放下杯子，林歌看着坐在对面低头吃饭的林断。
锅底很辣，林断嘴里吐着热气。从短短的发际到耳根之间一片绯红，皮肤奇薄，简直能够透视内部的纤脆的玻璃体组织似的，浮动着青筋。口唇在室内的光线中也现出绯红的颜色。
从嘴里吐出的气息，到长长的睫毛，还有那善于闪动的纤柔的眼脸.?林歌望着这张面孔。
他捞出一筷子青菜，低头吃了一口，状似随意：“今天下午那位是你同学？”
“嗯，我同桌。”
“关系很好？”
“还可以吧，”林断抬头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林歌低头继续咬着青菜，开玩笑似的：“怕你早恋。”
闻言，林断猛地被呛了一下，喝了口水压下去，辩解：“我才不会。”
“为什么？”
“没遇到喜欢的人。”
居然不是因为徐阳是男生，林歌皱着眉，看了眼林断。
“遇到了喜欢的就会？”
“嗯？”林断抿着杯沿，圆圆的眼睛看着林歌，不明白他在问什么，但如实回答：“遇到了应该会的吧……”
“遇到了也憋着，不准谈。”林歌夹过去一筷子菜，“高考完再说。”
“哦。”
回答的没什么底气，林断戳着碗里的菜。直到戳破也没想清楚，他便回击：“那你呢，大学有没有遇到喜欢的？”
顿了顿，林歌撩起眼皮，看着林断。
懂了。于是林断迅速补刀：“那你加油，祝你早日脱单。”
“……”